“通过账号信息反向追查登陆地点吗......”
德赛看着眼前的大客户,甲方的要求描述可谓是模糊至极,也没有相关细节的补充,但他还是给出了一些他力所能及的方案。
“如果次数特别多的话,我可以改编一个智能程序来完成任务。”
“操作难度高吗?”
“不需要专业知识,跟着教程走完流程就行。最开始需要一些人工干涉,不过操作几次后,它就能自行学会流程,然后就可以自动化完成任务了。”
听起来不错,但任梦蕊还有个担忧,“如果太智能化,它会不会......造反?”
“要用在没有监察AI的网络上?那它的确有危害性。”
德赛有些为难,他紧张时喜欢弄头发的毛病又犯了,他无意识地拨弄着耳边的一缕卷发,根据甲方的微表情变化谨慎地修改方案。
“我可以设置一些底层准则限制它,但......还是用老办法比较保险,不过操作起来步骤会比较多。”
“要多久?”
“一个程序而已,很快的。”
“那我就在这儿等吧,辛苦了。”大客户在沙发上看起电视,雪球不在,她显得有些无聊。
“与你们合作是我的荣幸。”
德赛一如既往地放低姿态,匆忙回到工作间开始组装程序。
他不是什么高级程序员,但如今的网络上到处都是成打出售的傻瓜式程序模块,按照自己的需要下载拼接就行,物美价廉,还都是秒发货。
工作间里已经没有什么大宗设备,显得有些空旷,智能机床和数控台都移到了新家,其他房间的家具也都分批搬了过去。
雪球也暂时放到寄养处了,省得它趁着搬家具的时候乱跑。
这些日子他和公司合作得相当紧密,这笔生意做完,他就能还清脑控仪欠下的全部人情。
最近的生意可谓红火,“上校”对脑控仪的需要近乎无限,包下了德赛打着“分批取得”之名分批出售的所有仪器。
上校手下的反抗军似乎研究出了破解内部程序把脑控仪归为己用的方法,需求极大,可惜这笔生意是无根之水,很快就要结束了。
因为业务往来太频繁,德赛的搬家计划直接延续到了下个星期,如果企业反抗军的订单不断,那恐怕还要延到下个月——手头的脑控仪足够他再应付至少五单生意。
【填空式操作,可应对所有老式网络和无监察局域网,10+种自定义模块,附带反监察插件......】
德赛很快找到了需要的程序,购买下来简单设置了一下。
因为不知道公司要把它用在什么安全监管级别的网络上,又加上了两个可选的入侵能力更高的程序。
最终成品的体积相当小,足以存进公司的人带来的老式U盘,外面再套个盒子,这单就算结了。
“这次挺快啊。”拿到东西的时候,公司的人相当惊讶。
“只是小事而已,希望下次也来找我合作。”和公司的人打交道是一本万利的好事,德赛不介意这种简单的委托多来几次。
女人从沙发上起身走向窗边,却没有立刻翻窗离开,她在窗前停留片刻,反身看向德赛。
窗外的霓虹灯光勾勒出她的身形轮廓,令她的面孔蒙上一层阴霾,女人的眼神难以捉摸地闪烁几下,看得德赛有些紧张。
难道是他今天的表现不尽人意?又或者是他没有提出足够好的解决方案?
这会是一次测试吗?他是不是失败了?
各种恐怖的猜想在他脑袋里轮转,一滴汗水沿着后颈淌下。
“怎么了......?”德赛壮着胆子问。
“你了解边宙企业吗?”女人示意客厅里还没搬走的电视。
德赛回头看向电视,企业频道日常播放着其他企业的新闻,每个企业城的掌控企业都是当地的垄断者,巴不得终日播送竞争对手的黑料。
现在,频道正向观众展示着边宙巨企近期因继承人夺权产生的混乱。
继承权争夺往往血腥而疯狂,但就在今天,边宙的第十四顺位继承人大张旗鼓地借助媒体表示,若不将公司的核心业务交给他,财产交接会议将无法如期举行。
话里话外均暗示着一场武装夺权,这种撕破脸皮把手段搬上台面的事情可不多见。
女人对这场继承之争显然有兴趣,而她上次兴义盎然看着的,正是岛链的相关新闻。
德赛有预感,公司又要在这个世界上创造一点“小小的”意外了。
“他们是一家大型企业,不过在这座城市没什么势力——边宙在环湖地带有两个大型企业城,他们的总部就在那边,离这儿有点远。”
“哦,有点远啊......”女人若有所思,转身打开窗户。
是啊,幸好有点远,德赛可不想哪天开窗欣赏漫天的污染云,结果看到某栋企业大楼人间蒸发之类的奇景。
“对了,还有件事。”她坐在窗沿上侧目看来,“德赛,鉴于我们长期的合作......”
会是好事吗?还是坏事?德赛一度暂停了呼吸,等待着宣判。
“我司决定提升你为“稳定合作对象”,之后你就是我司的长期合伙人了。”
女人向他伸出手,德赛悬着的心落了地,赶紧同她握手示好。
“我很荣幸!”
这种表达友好的方式很奇怪,但他已经习惯了。
“之后在这个世界有合作机会我们会优先考虑你的。并且,考虑到你上次告知我们你即将搬家,我们会给你一个专用的联系手段,今后你就不用那么赶时间了,我们会提前告诉你需求和奖励。”
女人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方便吗?”
公司的手段?会是什么?
是像他们一样肆意侵占别人身体,随意操控的能力吗?还是像穿梭者一样随心所欲出现在任何地方的手段?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
德赛脑中思绪飞转,尽可能维持着面部表情的稳定,他端正眼镜,抹去鼻翼两侧的汗水,“这会......影响植入体吗?”
女人的眼睛向上一翻,又旋下来,“不会。”
“我该怎么做?”
“你试试想着“我想和公司保持正常联络”这句话。”
这么做对德赛来讲并不容易,他得把思绪集中在自己身体原本就有的神经回路,而非脑袋里提供生活便利的网关结构上。
他闭上眼尝试集中注意力,眉头锁得越来越深,直到拧成一个球。
一道年轻的女声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可以了。】
“哇!”德赛慌乱而茫然地接连后退,绊在茶几上差点摔倒。他睁开眼睛慌乱地寻索,想知道那段并非由人造讯号传达的声音是从哪来的。
胡乱挣扎间,他将桌上的东西悉数扫到了地上。
“什么?什么?”
窗沿上坐着的女人迅速过来搀扶他。
“还好吗?”
“我,我还好......这很奇怪。”他揉着仿生耳的耳廓,呼吸急促,心率窜到顶点。
该怎么解释仿生耳捕捉声音并传达给大脑的方式和原装耳朵有所区别呢?不是实际体验者肯定无法明白其中怪异。
看看眼前公司的对接人,他决定不解释。
“你确定没问题的话,以后我们就这么联络。”女人抬起手,抬起手腕,面对着光滑的手臂一愣,又看向墙上的投影时钟,“我得离开了,下次再联系。”
“和你合作很愉快......”德赛惊魂未定地爬到扶手椅上坐稳,目送她离开,心中惊骇久久无法消去。
太恐怖了,这是怎么做到的?他们仅仅凭借一个念头就可以篡改现实吗?
还是说,他已经无形中被改变了?
不,别想这些没用的。长期合伙人......稳定的联系手段......听起来不错。
他应该不会忽然间被他们抛弃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和公司之间的地位差距缩小了一些呢?
德赛忽然有种不真实的梦幻感,思来想去,他终于缓缓起身。
还是先去做个自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