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城市,回到大山,只有将童年的生活拾起,才能用粮食、山药、核桃等大山特产换取部分生活开支。这一点,二哥心里很清楚。
躺在床上,看看现在的生活,再想想当初从咸阳回到老家,没有采纳父亲的建议,二哥很后悔。
“我托人打听过,他们说现在可以在公路边上开个修理铺,但是手续办理有点复杂。”春节之后,全家人都忙着准备春耕的事。有一天,二哥与父亲去村子北边的田地翻地,聊起回家后到底干什么,父亲再次提出自己的看法。
“这几年,国家开始抓环境治理,对有一定污染性的厂子进行大面积关闭。这个时候,开设这样的门店,手续办理审批一定很难。”父亲在帮二哥打听,二哥也在咨询相关政策。
“春耕过后,我去县城找人再问问。”二哥的话,父亲也听别人说过。放弃,他心有不甘,想再试试,只要能帮到二哥。
“先放一放吧!达。”二哥知道,父亲认准的事,都会想办法去做。这一点,对他的影响很大,从小到大,他始终没有走出父亲勤劳与认真的影子。
“这门手艺很好,不能就这样放弃吧!太可惜了。”父亲还是想不明白,尽力说服二哥。
“手续办下来,没人帮咱们撑腰,那些地方的小混混天天来找事,也不好处理。”二哥考虑问题的全面性超出父亲。
那几年,社会治安不是很好,村霸行为很严重,这一点二哥及父亲都有见闻。并且,要能让修理铺存活下来,必须是大型车辆过往较多的路段,那些地方有点权势的人已经将它们圈了起来。
办理手续,送点小礼物不算什么,最担心的是后期经营过程,乡里村上的小混混,三天两头到店里捣蛋,如何处理?二哥考虑问题很细,不想让投资变成别人轻易捞取钱财的工具。
春节期间,有想法的二哥,骑着自行车去过几个开设修理铺较好的位置,初步打听到的消息是,只要有正规的手续,按期缴纳租金和管理费,可以再开设一家。
但是,经营过程中,没有人能够保证其他店铺的经营者会不会找麻烦,毕竟是在与别人抢饭碗。原来两三家,现在多出一家,为了留住客源或抢生意,势必有人会采取一些别人想不到的手段。
“你说的情况现实存在,我们必须提前考虑周全。”二哥的话提醒到父亲。
迫于父亲的压力,春耕过后,二哥又去了几趟县城,跑了几个他认为可以开办修改铺的地方,回来后彻底打消了原来的想法,将妻子与孩子留在家里交由父母照应,他跟着同村几位同龄人去了西安。
那个时候,山村需要外出打工的人们,已经掌握外出务工的规律。如果想在餐饮行业打工,大年初二便要离家,过了初三很多饭店开始营业,需要大量的服务员,工作相对要好找一些。如果要去建筑工地找活做,春耕过后出去正好,天气变暖,所有的工地将要开工,需要更多的廉价劳动力。如果想自由一点,随时出山,去西安或周边县城买辆三轮车,每天找点运输小物资的活,挣钱不多,相对轻松且自由。
二哥清楚,这一次到西安,他将不会再找到原来的工种打工。这两年,国家开始推行新的发展政策,翻新轮胎已经没有立足之地,原来开设的许多小厂小店都被要求关停。他,必须重新定位自己,适应快速发展城市的生活需求。
“每天早上七点开工,将5个打桩坑挖好,每个坑深度2米,宽度1.2米,并且要修理规范。如果完不成任务,影响施工,扣除工资,听白了没有?能接受,就在我们的工地好好干,接受不了请尽快走人。”二哥与村上的人们,跟着乡里的包工头,来到西安草滩的建筑工地,接受工作安排。
“这不是问题,我们的人都年轻,有的是力气。”面对工地管理人员的训话,包工头给建设方打保票。
“这任务,不好完成吧!”二哥不关心他们之间的协议,只是担心自己能不能完成每天的工作量。
“先干着吧,刚来没事做,吃住都是问题。”同村的哥哥告诉二哥。
他们的担忧不无道理,刚来到西安,吃住是大问题。至于能不能完成任务,目前只有试试才知道,答应下来,解决两大难题是当务之急。
那个时候,二哥他们只管干活,别的他们不用管。这个活,是乡里的包工头从施工方手里拿到的,他们两家人达成口头协议,二哥他们便有活干。但是,口头协议,如果不去承认相关承诺,一方必须一点办法也没有。这个口头协议,也为二哥他们要不到工资埋下隐患。
第二天,二哥他们怕完不成任务,六点钟便起床来到工地,按照施工方标注的坑位开始作业。为了顺利完成任务,二哥不敢休息,一会抡铁镐,一会扬铁锹,太阳越过不远处的楼顶时,第一个土坑顺利完工。
“老二,你干活还是麻利,这么快挖好一个。”第一个土坑挖好后,二哥坐在土堆上休息,村里的同行哥哥走过来,用铁锹左右上下测量一通后,夸赞二哥。
“还有四个,我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望着用石灰粉画出的其他四个没有破土的四方形图画,二哥再看看磨破一大块皮肉的右手,强忍着刺痛,直摇头。
“坚持,干上几天,适应就好了。”同行的哥哥将一副布手套送给二哥,提示他戴上,并鼓励他。
接下来的日子,二哥开启了建筑工地挖土方与搬砖的生活。三个月过去,他不知道自己挖了多少个土坑,搬运过多少块砖块,记不清流下的汗水打湿过多少件衣服。他只知道,自己整个人廋了一大圈,头发又长又乱,衣服上结出一层厚厚的沉灰,他想到了孔乙己的悲惨形象。
“家里需要用钱,能不能把这三个月的工资给我们结了。”第四个月中旬,二哥家里的孩子生病,急需要用钱,他收到父亲的家书,找到包工头。
“我找过施工方,说目前资金紧张,无力给我们支付工钱。你再等等,这几天找机会,我去找他们领导协商。”包工头理解同乡工人的难处,但要不到资金,他也无能为力。
“那你,先想办法借给我几百块,两百也行,让家里应个急。”二哥尽力说着好话,希望能打动包工头。
“我也没钱,一分都没有,拿什么借给你?”找的次数多了,包工头认为二哥很烦,活没干几天,倒是找他麻烦。
接下来的几天,二哥休息的时候,都会去找包工头讨要工钱。包工头不是躲避,就是找各种理由打发二哥离开办公室,他的做法让二哥看到了失望二字。四个月满后,他选择离开,去了咸阳。打算在那里,找到新的谋生之路。
二哥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回忆着,一段让他感到很烦躁、很痛的经历,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