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泉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其他三人听了，却像耳边有一枚炮弹爆炸，被震得呆住了。
李云龙最快反应过来，一把摘掉帽子，拿在手里来回地踱步，然后瞪着眼睛看着沈泉，问：“你说你能计算炮击参数？”
“是的，我能计算。”对于这件事，沈泉是非常有自信的。
听了他的回答，李云龙又踱了一圈，继续问：“你计算的这个参数，炮击时的规避范围要多大？”
“目标区域外三十米，最多不超过五十米。”沈泉知道，这种时候回答的越干脆自信，别人就越相信你。
他在炮兵学院玩了十二三年的大炮，从学员兵一直干到教导员，对各种大炮的装备参数、使用方法、辅助技能等等相关的一切，都非常有信心。
在后世，部队全面现代化改革以后，炮兵部队都是使用仪器来确定炮击参数，比如用测距仪，比如用电脑计算机。
但沈泉上一世作为宣城炮兵学院的教导员，还掌握了人工测距、手工计算炮击参数的技能，并时常把这些技能教给感兴趣的学员。
“你说这话……你有多少把握？”李云龙更加激动了，紧接着又问。
“我把握很大。但是......”沈泉有些迟疑。
“嗯？”
他一迟疑，李云龙就更迟疑了，当时就脸色一变。
“但是什么？你小子有什么话就直说。”
沈泉想了想，在心中组织了一下语言：“计算参数这件事，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对自己有绝对的信心，就是不知道旅长对我有没有信心。”
他说的这些话，在场的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炮营是旅部直属的部队，想要让炮营开火参加战斗，只能让旅长或旅参谋长下令。
即使是总指挥部、师部下令炮营开火，也必须由旅长或旅参谋长转达命令，炮营才会开火。
李云龙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把帽子扔到沙盘上，抬手解开风纪扣，眉头又重新皱到了一起。
李云龙在旅长那里的信誉，不能说完全没有，只能说是负的。
他要是说，能保障炮击参数精准，炮击延伸不超过三十米，独立团冲上去的部队不用撤退，旅长一个字都不会信，大概率还要训他一顿。
赵刚看团长烦躁的样子，再看看孔捷和沈泉着急的样子，往沙盘边走了一步，轻咳一声，说：“老李，我来给旅部打电话吧。”
李云龙见他主动出头揽下这件事，皱着的眉毛一下舒展开了，小跑着来到电话机旁，一边摇，一边对赵刚说：“政委，你来给旅长打电话，就实在太好了。
喏，电话通了。”
李云龙接通了电话，拿着话筒往前递，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
赵刚走过去，接过话筒说：“旅长，我是独立团赵刚，我请求炮营支援。”
话筒里传出的声音还是很大，屋里的其他人都听到了旅长说话：
“赵刚，旅直属炮营已经准备好了，随时能对独立团进行支援。
怎么样，你们团的战士都撤下来了吗？”
“旅长，现在有一个新情况。
我们团的二营长沈泉，会计算大炮的射击参数，他能把炮击的延伸范围控制在三十米之内。”
赵刚本来是燕大毕业的学生，之前说话还很委婉，现在进入部队这么久，已经有了军人直爽的形状。
“哦？”旅长许久之后才说话：“让沈泉接电话。”
因为话筒声音很大，沈泉在边上已经听到旅长的要求，走了过去，拿过赵刚递来的话筒，对着里面说：
“喂，旅长，我是独立团沈泉。”
“嗯，沈泉，听你们政委说，你会计算大炮的射击参数？”
旅长的声音，洒脱中带着一些威严。
沈泉不自觉地立正，回答道：“报告旅长，我会计算大炮的射击参数，我保证把炮击的延伸范围控制在三十米之内。”
“嗯......”旅长沉吟了一下，又问了一个问题：“现在有十二门大炮，要炮击李家坡上的鬼子阵地的话，偏差要怎么修正？”
沈泉对炮击参数，已经大概在心里模拟计算了一下，听到旅长问出这个问题，虽然感到意外，还是脱口而出：“大炮间隔五米，每两门大炮标尺修正减一。”
他不知道，旅长身经百战，也指挥过炮兵部队，也亲自操弄过大炮的。
旅长听他回答这么快，答案也是准确的，心里是非常满意的：“你先等着，我让炮营营长来和你说。”
说完，旅长就挂掉了电话。
沈泉听着话筒里的忙音，不知道要不要挂掉电话，举着话筒问：“政委，旅长挂电话了。”
赵刚接过话筒听了下，里面是忙音，就把电话挂了，转头看了看李云龙和孔捷。
他们不知道旅长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听话的等。
实际上，独立团的人不知道。
上次沈泉炮击河源县城之后，旅长曾经派出好几批人，还动用了旅里情报部门的人员，侦查了战斗的具体细节。
按照侦查的结果，当晚河源县城内，只有鬼子宪兵队受到了炮击，就连宪兵队隔壁的伪警队，也只挨了一发炮弹。
情报人员甚至还侦查到，炮击的数量只有三十四发炮弹，炮击之后有三个中队鬼子外出搜剿，一点线索也没有找到。
种种情况综合分析，这次炮击河源县城的战斗，虽然战斗目的不明确，但是能战斗计划详实，射击参数精准，部队执行力非常强。
加上今天的战斗中，独立团的掷弹筒炮击，一度完全压制住了鬼子，更让旅长认识到，独立团里出了一个操弄大炮的人才。
旅长一听说，独立团二营长沈泉会计算射击参数，基本就肯定了，独立团那个操弄大炮的人才是谁，心里已经同意了独立团不用撤退，就用炮击支援的请求。
后面的提的几个问题，除了例行公事，也是不想让事情转折太猛，让李云龙、让独立团有了别的心思。
独立团临时指挥部内，几个人对旅长的想法、对旅长下一步会怎么做一无所知，空气中满是焦急不安。
李云龙干脆把上衣扣子完全解开了披散着来回踱步。
赵刚想要拿电话筒又收回手，拿起脖子上的望远镜摆弄起来。
孔捷也把帽子摘了拿在手上，另一只手是不是摸一下背后的鬼头大刀柄。
只有沈泉级别最低，站在电话旁什么也不能做。
“叮铃铃。”电话终于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