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达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脸上的神情略显落寞,接着刚才话继续道。
“没错,我落到今天这般确实是因为我恨透了权贵们的肆意妄为,鱼肉百姓。幼年的我本有个幸福而又美满的家庭,父母都是皇庭区马斯维克城的善良农民,虽然没有权势与金钱,但他们十分恩爱,对年幼的我也是疼爱有加,本来我的一生也许应该和其他农夫家庭一样普普通通平平淡淡,可就是因为当年的马斯维克城主不愿损害自己的利益,为了保障收获节的顺利进行,即便城中发生疫病,他也选择视而不见,只是冷冰冰下令将一整片区域的平民无差别屠杀了事,而我的亲生父母就在其中,年幼的我什么都没有办法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倒在我的面前,最后如同垃圾一般被扔掉烧毁。
他们本可以逃过一劫,他们只是恰巧路过那片区域,并没有染上疫病,可是城主为了保障收获节的税收,选择牺牲掉他们,在权贵的眼中,像我父母那般的平民只是随时可以屠戮的家畜,怎么比得上收获节上那成千上万的金币。失去双亲的我开始流浪,四处乞讨,饥寒交迫,被人打,被狗追,住茅房,睡草地,一路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有一对平民夫妇收养了我,将我视如己出,虽然他们家中已有一子,但对我这个收养的孩子并没有丝毫的差别对待,供我吃穿,供我上学,甚至在家中捉襟见肘的情况下,还供我读完了皇家高等元素使学院,我到现在还记得我大哥的话:“你尽管放心,我和爸妈会尽一切所能供你完成学业,千万别浪费了你的天赋,我们等你功成名就回来”。
我铆足了劲,日夜不分的努力学习拼命训练,以学院第一的成绩完成了学业,并加入了皇家骑士团,可命运总是爱捉弄人,分管我的军士长竟然是马斯维克城主的儿子!那家伙压根就没有任何能力,只是因为他父亲所管辖的马斯维克城是那些年皇庭区的纳税第一,皇帝就特批其子成为皇家骑士团的一名军士长,那些税收中就有我亲生父母的命啊!虽然我很想报仇,但想想我的养父母,我还是选择了隐忍。我将所有的军饷全部寄给了养父母家,日子终于也慢慢好起来了,可好景不长,天恩星和沃恩星爆发了战争,如潮水般的沃恩星人从星门涌出,打了我们个措手不及,很快便将星门区占领,并集结部队准备向皇庭发起总攻。
皇庭的权贵们为了争取时间调遣兵力组织反击,竟然让成千上万的平民去前线送死,拖延沃恩星的进攻,事后我才知道,我的养父母一家也在其中!最后,帝国总体上虽然败了,但在阻击战役的胜利下,双方最终回到了谈判桌上达成了赔款退兵协议,而我也成了战争英雄,可我的家又一次没了!最可笑的是我还要接受那些皇庭权贵们的册封!”
说到此处维达双手颤抖的掩面而泣,一头银白色的长发耷拉在前,声音中带着哽咽,一名华发老者竟潸然泪下,晶莹的泪珠顺着手掌颗颗滴落而下,在地板上一一绽开,如同他破碎的人生一般。
昂诺听到此处也不由得为之动容,也理解了为什么维达不顾失去身份地位也要去推进改革的原因,维达的前半生虽荣光万丈但也确实略显凄凉,作为一名军人他是伟大的,而作为一个个体他却是失败的,这使得昂诺不由得思考起权力的意义以及存在的价值,英雄在权力面前又是什么?无论是英雄也好,权力也罢,文明社会中的所有机构及群体本应都是促进文明进步发展的助推器,是让种群及每个个体更好的延续、存在于物质世界的引导及屏障,然而,当权力一旦失去控制,不再服务于种群及文明而是服务于个人或个别群体时那将是灾难性的。
想到此处,昂诺又想到了自己的过去,想到自己为何会流落至此,他何尝又不是被权力抛弃的弃子,强如他这样的个体尚且如此,可想而知天恩星上又有谁能逃得过。
“维达大人,以前我只是大概知道您的情况,却不知您的境遇竟是如此,请您接受我诚恳的道歉,我为我以前的莽撞及无知深感抱歉,对不起。”
见此情景的索隆则一改往日的浪荡之色,棱角分明的脸上浮现一股肃然起敬之色,向维达深深的鞠了一躬。
“你们也不必太在意,后来的事你们也知道了,我想要做点什么改变一下帝国,但我失败了,不过我并不在意。不管我身在何处,是何地位,我只想为大伙做点什么,哪怕只是在这偏隅之地。可惜,现在恐怕连这弹丸之地的都难以保全了。”
维达调整了一下情绪,脸上挤出丝丝微笑对着两人说道。
“我有些地方不太懂,不是说皇庭对于各区领主如何管辖自己领地不会过多干涉吗?一个城主的检举应该不至于让一名亲王沦落至此吧?”
昂诺有些不解的看向了维达。
“你们只看到了表象,明面上是诺顿向皇庭推翻了我,但其实是他背后的权贵势力以及整个帝国的运行规则推翻了我,他只是顶在最前面的那个人而已。我们的帝国基本是世袭制这你们是知道的,虽然领主之位会更替,但下台的领主并不会失去自己的势力,他们的势力早已在皇庭及整个帝国的体系中盘根错节,被替位的领主并不会失去爵位,只要后代悉心经营,在帝国的权力体系中总能有一席之地,说不定后代中还能让家族重拾荣光,就像现在的皇室,很久以前就是上三区中的一名领主,在历经了六代人的励精图治,抓住了王朝更替的时机这才坐上了权力的巅峰,像这样的权贵之族在上三区及皇庭区里还有很多。
昂诺兄弟熟知的森髯亲王,他们家族就是其中一支,而中区及下区的领主中许多都是这些家族的旁系分支,他们构建了整个帝国的权力网,权力的交替也只会流转于他们中,普通人想进入其中基本是不可能的事,当然像我这样因为突发情况而上位的也偶有发生,但真正想要进入权力交替的洋流中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如果没有那次战役,可能我也只是服务于权贵的棋子一枚而已。我的失败正在于此,我过于乐观的认为我上位成领主就能做点什么,改变点什么,我的心太急了,他们能给我权力,同样也能收回,但我的生命是有限的,我不敢笃定我的后代会坚持我的理想而不是同流合污成为他们其中一员,所以我只能冒险一搏,可惜我输了。
当然,我并不会放弃我的理想,我的命本就是捡来的,是身为平民的养父养母让我活到了现在,是他们给予我的重生,我活着唯一的价值就是尽力给同为底层的平民们做点什么,让我的身上的悲剧不再重演,让我们的帝国好起来。”
维达说到后来,略显沮丧的语气重新高昂了起来,言语中充满了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