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顺还以为是周通通的暂时失忆症又发作了,于是提醒道:“现做来不及了,你的柜子里不是有吗,快点拿出来,急用。”
周通通顺着张顺手指的方向看去,炕上最左边靠着墙角的地方放着一个黑色的方形木箱。
这间屋子什么都好,就是没有凳子也没有椅子。李寻欢只能直着身子立在桌子的旁边。
他喝酒的动作很慢,好像要将每一口酒的味道永远记住。
上官金虹站在七步之外,他非但没有催促,也没有生气,反而很是享受的看着李寻欢这个样子喝酒,仿佛是在欣赏一幅绝世杰作。
就在几个时辰前他还以为面前的这个酒徒是一个很可怕的对手,而现在他在他的眼中只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上官金虹坚信这间屋子将是李寻欢的最终归宿。
所以他允许他喝完酒壶里的最后一滴酒。
他觉得这是他这一辈子做的最慷慨的一件事情了。
酒壶里的酒终究还是喝完了。
李寻欢轻轻放下手里的酒壶。上官金虹的双眸立刻射出无情的杀意。刹那间这股杀意充满了整个房间。
几乎同时,李寻欢身形一晃,影随身走身随意动,人已离开了原地。桌子上只剩下一个空空的酒壶。
关于这场决斗究竟是谁先出的手已经不再重要。李寻欢和上官金虹几乎是同时向对方发起了攻击。
二人移动的速度都是极快的,二人出招的速度也都是极快的。
李寻欢使出的是太祖长拳,他自幼练习这套拳法早已熟稔于心,他又将自己这半生习武的所感所悟融入拳法中,此时这套拳法在他手中使将出来已是涅槃成凤化鱼为龙。
上官金虹精通十六门不同的拳法、掌法、爪功和腿功,每一套功法他都已经练到了极致,可以说他随便使出一套都能横扫江湖无敌天下。
两人斗到精彩之时已经分不清他们的招式动作,房间里只能看到两点人影忽起忽落,拳脚相击之声不绝于耳。
原先摆在房屋中间的那张大桌子已被二人爆出的内力推到了墙角,但是上面的酒壶依旧稳稳的立着。
十五招过后。
啪,三只手掌在空中激烈的相击在一起。半空中的二人立时从缠斗中分开。
上官金虹稳稳落地,李寻欢落地不稳一个趔趄碰到了墙角的桌子。
桌上的酒壶晃了又晃最后还是歪头摔在了地上。
咔嚓,酒壶摔碎。
直到此刻李寻欢的手里没见飞刀,上官金虹的手中亦没现双环。
和之前凉亭决斗不同,这次他们二人在出手的时候都有一些保留。好像都害怕一下子把本事全使出来会给对方有机可乘似的。
更奇怪的是,在两人第九次对招的时候,上官金虹悄悄收起了自己的右手,他竟然只靠左手出招来对付李寻欢的双拳。
难道上官金虹是怕用力过猛碰坏了自己屋里的家具?他又什么时候如此在意过一堆木头?
难道是他变了?
一个人会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突然改变原来的自己呢?
只有两种原因,一种是极度的自负,一种是极度的自卑。
看到李寻欢碰碎了酒壶,上官金虹的嘴角还是微微牵动了一下,不过他也只是微微牵动了一下嘴角。
没有看错,内心极度自卑的人是永远都不会牵动自己的嘴角的。
猫儿在抓住老鼠时,除非它此时非常饥饿,否则它不会一口将老鼠咬死吃掉,而是留着老鼠的性命先将它戏耍一番觉得无趣后才一口把老鼠吃掉。
所以就会出现这样的场景,一只猫儿一脸无害的看着一只老鼠蜷缩在它面前瑟瑟发抖。
此时的猫儿看似卸去了防备,老鼠大有逃命的机会,实则猫儿眼中暗藏杀机,一旦它发觉老鼠表现异常,它就会立刻扑上去一口将其咬死吃掉。
此刻的上官金虹就像是一只猫儿,一只比老虎还可怕的猫儿。在他的眼中,李寻欢就是那只正在被他戏耍的老鼠。
刚才在两人交手时,上官金虹的防御看似有所松懈,实则他早已在暗中做好了发动绝杀的准备。
只要李寻欢暴露出一点超出他预判的实力,那只藏在身后的右手就是他用来一口咬死李寻欢的利齿。
此刻上官金虹不知是该满意还是该失望,李寻欢自始至终的表现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也在他的意料之外。
上官金虹一时之间竟找不到使出右手的理由。
如果是放在几个时辰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一掌取了李寻欢的性命,但是现在的他不但不急于取胜反而觉得李寻欢的表现就应该如此。
自高自大是所有强者自取灭亡的开始。
哪怕已经是武功天下第一的上官金虹也不例外。
这场决斗其实早在上官金虹进屋时再次把荆无命关在门外的那一刻就已经结束了。
只不过从开始到结束之间还有一个过程。就像一件衣服从新变旧总是需要一段时间。
但凡一个正常的人都会喜欢穿干净的新衣服,如果没有干净的也没有新的,那衣服至少也要保持干爽,只有这样穿在身上时才会觉得舒服。
如果穿的是湿漉漉的衣服自然是感觉很不舒服的,毕竟我们又不是生活在水里的鱼。而半湿半干的衣服穿在身上比之更是叫人难受百倍。
周通通的身上此刻正穿着这样一件半湿半干的黄衫,他一脸无奈的跟在张顺的后面。
他原本应该好好的待在房里休息,却被张顺硬拽了出来。
刚才在房中周通通按照张顺的提醒从炕上的黑木箱里果然找到了化尸粉。
张顺却叫他拿着瓶子跟他走,说是和他一起去执行任务。为了不引起这个同屋室友的疑心,周通通即使心不情愿也只能点头同意了。
周通通看着眼前晃动的人影,此刻他真想朝着这人的屁股上使劲踹上两脚。
周通通并不知道一零一二要带他去什么地方去干什么。张顺没有说,他也不能问,如果问就容易露出马脚。
他刚来到这个金钱帮,还没有开始新的生活,所以现在他不能让人怀疑自己的身份,免得招来麻烦。
两个人是从后门出的总舵,张顺有腰牌,所以看守后院的守卫对他二人没有阻拦。
二人先是穿过一条大街,然后沿着一站高墙拐进一个狭小黑暗的巷子里,出了巷子脚下是一条泥泞的竹林小径。
一路上周通通刻意用心留意着路线,同时不断的提醒自己,要沉住气,不能慌。
“到了。”张顺突然停下脚步说道。
因为张顺停下的太过突然,又没有半点预兆,周通通一不留神差点撞到张顺的后背。
周通通抬头一看,眼前是一户院落,青瓦白墙黑漆的大门,从外面看这户院落和普通人家没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