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刚起床,韦璐拿起手机一看,微信有好几个未读消息,点进去发现是文慧和于琪的。
她先点开文慧的消息,文慧告诉她想要的专家号已经挂完了,让她随时准备启程。
她看了看时间,知道文慧这个时段肯定不能起床,怕微信提示音打扰到她,就只读未回,想上班之后再说。
打开于琪的消息,则是想要带着自己的孩子一起来她单位体检,韦璐回了两个字:来吧。
儿子今天破天荒的起得很早,韦璐心里暗喜:孺子可教也,至少他能做到言出必行。
韦璐本身就是一个守承诺的人,小时候家在乡下,有个邻居有些傻,人们都叫她“大傻侠”。
大傻侠喜欢韦璐,总是找她玩,韦璐上学后,大傻侠每天都在韦璐放学时候站在家门口等她,只为了看到韦璐蹦跳着来到自己身边,叫自己一声“侠姐!”
因为父母想让韦璐和哥哥接受更好的教育,就把他们转学到了城里的奶奶那里,要走的时候,韦璐和玩伴们告别。
挨家挨户走到侠姐家时候,看到她正坐在地上号啕大哭,她的妈妈站在旁边束手无策。
“阿姨,侠姐怎么了?”韦璐第一次看到侠姐撒泼的样子,好奇地问侠姐的妈妈。
“知道你要走了,不高兴了。”
“我每周都回来的,侠姐别哭啊。”韦璐哄着侠姐,也跟着侠姐一起落泪。
韦璐确实能每周都回家看望父母,有个周日的晚上,韦璐要回城里,在车站等火车,低头看书的时候,侠姐出现在候车大厅,她似乎在寻找什么,衣服脏兮兮,头发乱蓬蓬的,梳了两个小辫,辫梢系了两个粉色的丝绸发带,头顶和小辫上面布满了柴火屑。
虽然她傻,但是她妈妈特别爱她,每天都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清清爽爽的,但是她总是干干净净出门来,脏脏兮兮回家去。
侠姐在座椅与座椅之间的空隙中走来走去,看到韦璐的那一刻,站在她面前,委委屈屈地说,“小璐,我想吃冰棍。”然后大哭起来。
人声嘈的候车厅瞬间安静了下来,每个人的视线都注视着韦璐和大傻侠。
韦璐看到她哭了,一阵心疼,已无暇顾及其它,急忙拉着她的手安慰道:“你别哭啊,我这就去给你买冰棍。”
此时距离火车到站的时间已经没有多久了。大喇叭里面传来提醒旅客马上开始检票的声音,而卖冰棍的食杂店则在车站下面大概几百米的地方,韦璐一边往外面跑,一边对她喊:“侠姐,你去检票口等我!”
当韦璐买好冰棍气喘吁吁跑到检票口时候,侠姐正老老实实地站在检票口等她,因为她的家就在火车站附近,所有的列车员都认识她,也没人赶她。
韦璐一边把冰棍塞到她手里,一边手里扬着的车票给检票员看,此时火车已经发出要开动的鸣笛声,韦璐飞快地跑过检票口,在列车员将要把火车门关上的一瞬间,韦璐跳上了火车的瞬间,听到一声口齿不清的“再见”,透过车窗,她看到侠姐在对她挥手,她不知道侠姐什么时候和她一起进的站台,她笑着和侠姐挥手告别,那也是她第一次明白离别的意义。
后来韦璐放假回家时候,听说侠姐死了,韦璐哭了很久。
回到奶奶家和奶奶说起这件事时,奶奶说:“人在死亡之前都是有预感的,你是她想见的人,所以她才找到你,为了和你见最后一面。”
韦璐不知道是不是这样,但是那个时候的她知道:有些再见真的是再也不见了,长大后她才知道,还有些再见是在也不见……
韦璐在下午时接到病理科张宇的电话,告诉她病理结果出来了,让她去取一下。
到了病理科,韦璐把张宇早已装好的病理涂片和病理报告结果取了出来,看到上面清清楚楚写着:(胃体后壁)腺癌,她知道一切的一切都无法改变了。
经历这两天的痛不欲生,她似乎已经没了眼泪,昏昏沉沉拿着单子回到科室,才想起给哥哥打电话,哥哥嫂子在孩子10岁的时候为了让厌学的孩子换一个环境,举家去了南方,因为距离远,韦璐就自己负担父母的日常生活,在他们打电话咨询家里情况时也一概是报喜不报忧,但是老爸这次发生这么大的事,韦璐知道文慧告诉自己的话是对的,她不能自己担着了,如果老爸真有个三长两短,那么她得到的就不仅仅是埋怨那么简单了。
接电话的是嫂子,韦璐觉得有些气短,长吐一口气之后说:“嫂子,有件事我得告诉你和哥哥一声,咱爸身体不太好。”
“爸怎么了?”嫂子那边立马紧张起来:“心脏还是脑?”
“都不是,咱爸…”韦璐终于觉得气有些上来了,上来的是眼泪:“咱爸得胃癌了…”
“重吗?”“我也不知道到哪期了,有没有转移。”
“这可怎么办啊?”嫂子的哭腔从听筒那边传过来。
“我打算带爸出去看病。”
“去哪里?”“天津。”“咱爸知道吗?”
“我还没告诉他。”
“那你先和爸商量,等有消息告诉我和你哥,我们从这边去。”
“好。”
放下电话,韦璐感觉眼前一阵发黑,她急忙趴到桌子上,昨天几乎一夜未眠,哭了半宿的她知道自己有些体力不支了。她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韦璐,你一定一定要挺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