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朝拜大典,这奇怪的事情何止是一件?
天门师尊一个最恪守礼法,天门的掌罚者——纳兰悠秀竟然迟迟不肯露面,以至于延误上山之行。
纳兰鸢岫淡定从容,她做事从来不急躁,出尘醒世,虚怀如谷,老成沉稳是她的座右铭。
自然自己的家门出了问题,她试图协调其中关系,却没有一刻要放弃。
眼看这上官侯爵似乎非常中意纳兰雨落,她静谧一笑,缓缓走来,加入其攀谈行列。
“二皇子让你久等了,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的,纳兰师尊竟会迟到,这道一点不像她的作风。”
上官侯爵温文尔雅笑着应声道:“纳兰至尊客气了,这天门一年一度朝拜是大事,马虎不得,天门师尊又是天门举重轻重的尊长,这种场合怎么能少得了她呢?等等是小事,侯爵也可以趁着这个机会,与雎白真士多接触一下,何乐而不为呢?”
纳兰鸢岫深沉笑意,瞟了一眼雨落,继而款款解释道:“二皇子可不知,这雎白真士可是我天门百年难遇的武学奇才,待今日朝拜之时,她会亲自向你进献我们天门诚意,也是她在灵域中猎得头筹灵兽。”
一听到这里,上官侯爵眼神微颤,他明明心中欢喜得很,却喜怒无形与色,淡淡含笑而过。
“至尊客气了,天门阔绰,每年都要向我权门进贡不少灵兽,若不是天门仗义,我们权门哪里有那么多能人异士御灵破功,为我权门保家卫国,开疆扩土呢?”
纳兰鸢岫勾嘴清淡笑意:“两国友谊,互通利益往来,这是天门的诚意!这是……这一次进贡权门的灵兽,今非昔比,不同凡响,我想一定会让二皇子满意的!”
此话一出,上官侯爵城府微笑,心中有数。
在雨落狩猎出世鲲鹏神兽的第二日,他便已经从密探哪里得来了情报——鲲鹏神兽现世,上官侯爵心急难耐,恨不能当即插翅而飞,来天门索了那举世无双的鲲鹏神兽,免得夜长梦多,日后生变。
若不是自己的哥哥,权门的嫡长子上官诸侯有意阻拦,只怕上官侯爵早就得偿所愿,见到了那梦寐以求的鲲鹏神兽!
虽是时间耽搁了,而上官侯爵对鲲鹏神兽的执念,未曾减少半分。
上官侯爵为何今日不找旁人攀谈,偏偏主动上来招呼其纳兰雨落,其缘由再简单不过——眼前的女子,攻下了这天门千年难以攻克的难题,如此奇女子,怎不让人惊羡敬仰呢?
站在远处观之此三位高位攀谈尽兴,纳兰吹雪吃味十足,妒忌愤恨,她气急败坏,一把拽掉了枝头鲜花,将其攥得粉碎。
“真可恨!不就是打了个鲲鹏兽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吗!人前人后都要显摆一下,让人看得恶心得紧。”
若叶观之,无奈一笑,走上前去,轻轻地拍了拍对方肩膀,好言相劝。
“生什么气呢?一个人一个活法,花无百日红,她得意一时,还能得意一世?这里还有权门的皇子,朝拜大事,马虎不得,不要因为某些人坏了你的心情,若是出错,你我都担当不起责任。”
纳兰吹雪气哼哼地白眼,她转身仰头,抚胸恶喘,更加烦躁。
而这气呼呼之人,又何止这纳兰吹雪一人?
站在另一侧的司徒兰双手抱背,耸肩抱头,也是一个小气包,怒不可遏,却不得不屈服在上官侯爵的威仪下。
上官侯爵余光观察在场的每一个的情绪波动——他有这个本事,通过每个人的表情和动作,读懂旁人心思。
他一眼便可懂这些人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敌对什么,烦躁什么,这些东西对上官侯爵太简单不过了。
而他上官侯爵,独独却读不懂纳兰鸢岫的心思。
纳兰鸢岫是这天下独一无二的智者——
她举手投足间稳妥周到,谈吐言辞间高深婉转,她像极了一朵静谧的白玉兰——微风吹万舞,好雨尽千妆。
白玉兰花主干高大雄壮,且支枝蔓延广阔,树叶尽显厚重之色,宛若纳兰鸢岫这般,无时无刻不在彰显着富态与尊贵的容颜。
沁人心脾的幽香足以让众人心旷神怡——但是她,不为一个特定的环境所折服,清雅高洁、桀骜不驯,她就是她,绝不屈服,内敛孤寂,不喜张扬。
上官侯爵从前就特别在意纳兰鸢岫这一点,几次交锋后,上官侯爵知道,自己这怕这辈子也不会看懂这个女人了。
某种意义上,上官侯爵是忌惮纳兰鸢岫的——一个千岁的智者,鹤发童颜,她的脾性宛若海水一般,虽是历尽沧桑,浩瀚如烟,深不可测,城府深沉。
上官侯爵深深瞥了纳兰鸢岫一样,他嘴角微勾,几番寒暄后,他终不忍不住,转入正题,彬彬礼问之。
“纳兰至尊,恕我多一句嘴,纳兰师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这个时辰若是再不启程蹬山,只怕会误了吉时。”
纳兰鸢岫闭眸颔首,微笑之:“今日之事,是我天门过失,师尊不知道被什么事情给绊住了,早上出门的明明是她最先启程,但不知何故,到现在还未赶到这里。二皇子,您看这样可好,不如我们先行一步,这朝拜祭奠要紧,若是师尊来了,她自然会赶上来的。”
听到这里,上官侯爵端了端衣袖,应声点了点道:“如此甚好,一切听从至尊安排。”
纳兰至尊又回望了一眼来程的路上,仍然没有寻到至尊身影,她敛眸哀叹,抬头间微笑着招呼众人。
“今日朝拜大典,乃是我天门一年一度的祭司盛典,吉时到,各位天门子弟,权门的贵客,随我一同上山,登峰至巅,祭拜天神,祷告我南湘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此话一出,纳兰至尊一手挥毫手中拂尘,翩然转身,而自己身后众人,自觉排列二二队列,紧跟其后。
吹雪硬拉着若叶十分强硬,是将雨落挤到了第三排,紧跟在纳兰鸢岫身后。
雨落懵然,自己怎么挤到了第三排去,这纳兰吹雪的动作和寓意也太明显了些吧?
雨落无奈嗤笑,也懒得去计较,乖乖站在了队伍的第三排。
上官侯爵见准时机,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与雨落并排而列。
雨落惊愕,这上官侯爵如此主动,倒是让自己有些猝不及防。
雨落竟然下意识地扭头,瞄了最后一排的弥世遗孤(第四排是司徒兰和东方朔)。
她在弥世遗孤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在意神情,甚至连多看自己一眼都没有。
看到这里,雨落脸上落寞了下来,心中无端端觉得失望起来。
上官侯爵发觉,关切问道:“雎白真士这是怎么了?怎么兴致不高?难不成是因为本皇子站在你身边,让真士觉得不自在了吗?”
雨落惊醒过来,顿时尴尬一笑:“怎么会?二皇子身份高贵,不嫌弃与雨落一路同行就好。”
上官侯爵眉语目笑道:“这样就好,这样侯爵就安心了许多。”
到此,站在雨落前方的吹雪白眼嗤声,艴然不悦。
若叶见状,挽了挽她的胳膊,眼神相劝。
队列整齐,众人整装待发,即将启程之时,突然众人身后传来一声呼喊声——
“纳兰至尊请留步——”
此话一出,众人齐刷刷扭头,目光都集中在了来者身上。
此人便众人等不及的天门另一尊者纳兰师尊——纳兰悠秀。
只是,让雨落略感吃惊的是,搀着病歪歪的纳兰悠秀来此地不是旁人,竟是自己的好姐妹——灵遥。
灵遥搀着身量纤纤的纳兰悠秀走上前来,师尊手捏斯帕,掩鼻咳嗽连连,面前合谷礼之,向纳兰鸢岫道歉。
“咳咳……咳咳,让各位就等了……咳咳……咳咳,悠秀来迟了。”
看到这里,纳兰悠秀眉目舒展些许,浅笑之:“纳兰师尊身体抱恙,就在府上安心修养便是,不必一定参与朝拜典礼。”
悠秀咳道:“咳咳……五月初五,海水生平,这是好日子,咳咳咳……即便老身身体不适,多方思虑,如此盛典,悠秀不能缺席?咳咳咳……”
听到此,纳兰鸢岫目光微闪,自己好意相劝,抵不过对方执拗,便颔首点头,侧了侧身子,给纳兰悠秀腾出一个人的位置来。
“既然如此,那么师尊就来与本尊一道前行,你我姐妹相互扶持多年,这云阶梯的试炼,势必要相辅相成下去。”
师尊正要走上前去,这眼神经意间落在了雨落和上官侯爵身上。
师尊的脸顿时阴沉了下来,临走之际,她抛了一个眼神给身边的灵遥。
灵遥会意,她转身到了上官侯爵身旁。
灵遥先是合谷行礼,继而站直了腰板,伸手摊开身一侧。
“上官世子,请——”
这个动作太明显,换言之,就是让上官侯爵离自己姐姐远点。
雨落惊慌,赶忙斥责道:“灵遥!不得无礼,还不赶紧拜会上官二皇子?”
上官侯爵倒是一副大度之相,含笑道:“无妨事,这位是雎白真士的姐妹吧?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美人。”
上官侯爵嘴上恭敬,可是这身子没有丝毫任何谦让的意思。
上官侯爵一动不动的态度,已经表明了立场,而灵遥也是一个直性子,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两个人,面无表情。
事态到此,僵持不下,十分尴尬。
雨落好心出来化解,尊他邦之礼仪,她只能选择委屈了自己的妹妹。
雨落尴尬一笑,合谷示礼上官侯爵道:“让二皇子见笑了,我家家妹不太懂事,还请二皇子见谅。”
说着雨落话锋一转,雨落冷眉斥责灵遥道:“灵遥你这是怎么了?懂点事!你去弥世公子那里去……”
谁想此话一出,最前方的咳声更甚,纳兰师尊听不下去,头也不回,严声厉喝道——
“男女授受不亲,雎白真士你可要记住你的身份!天门未来的储君,希望你能够恪守本分,与男子保持一定的距离。”
此话一出,雨落骇然,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眼下局势。
上官侯爵眼看雨露处境尴尬,只能够退一步,为其打个圆场。
所想连同天门师尊都发话了,若是自己在这样僵持下去,就真的难看了。
上官侯爵轻生一笑,端了端衣袖,侧眸恭敬道:“无妨事,雎白真士为难了,本皇子这就退下,令妹请。”
说着,上官侯爵向后退了一步,东方朔腿脚勤快,十分自觉地也先后退了一步。
灵遥成功加队,站在了雨落的身旁。
此时的雨落,长长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灵遥斜睨,问询道:“姐姐不喜欢我来此吗?”
雨落颔首浅笑,小声道:“怎么会呢?求之不得,你来了倒是化解了我尴尬的局面。对了,你怎么会跟纳兰师尊在一起?”
灵遥面无表情解释道:“今早上师尊突然敲开了我的房门,让我穿上官服,拉着我就来了,我也是觉得莫名其妙,这种场合……不是我这种身份的女官可以参与的。”
雨落狐疑地瞄了眼师尊的后脑勺,小声嘀咕道:“奇了怪了,她今天怎么这么针对我呢?刚才还狠狠瞪了我一眼,吓死我了!”
雨落皱眉思索间,却没想灵遥的胸前有一团东西在蠕动……
一会的功夫这七王从灵遥的衣领中钻了出来,稳稳得扒在了灵遥的肩头。
雨落惊愣,吃惊道:“怎么连他也来了呢?”
灵遥无奈道:“也是师尊让带来的。”
雨落狐疑又瞄了一眼纳兰师尊的后脑勺,嘀咕道:“还真是奇了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