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殿中众人最反对与大运王氏皇族作战的,肯定是镇铭锏。
当初,王氏篡位,向镇氏借了一千万两银子作为军费。
王氏篡位之后,镇氏非但得到了高额的孳息回报,而且镇四海票号也得以在大运开设分号,这些年没少帮镇氏从大运赚钱。
听到长孙宏说到“财”字,镇铭锏坐不住了。
“现今国库空虚,倘若要与大运开战,不知钱从何来?”
乔希明道:“铭锏兄,不要开口闭口就是钱。我是个大老粗,不懂算账。但我知道一个道理,如果别人都打上门了,咱们还不敢打回去,以后就只有任人欺负了,还谈什么钱不钱的?”
兵部尚书朱子白是乔氏远亲,原本是一个穷困潦倒的士子,机缘巧合得到乔希明赏识,靠着乔家这棵大树,硬是从一个读书人,宦海沉浮几十年,熬成了兵部尚书,
所以,朱子白无所顾忌,时刻站在乔希明一边,再次站起来帮腔。
“诸位元老,属下认为只要是义理所在,即便是倾尽国力,我大康百姓都会支持朝廷与大运一战!”
镇铭锏哼了一声。
“义理!义理!义理能当饭吃啊?你们这些花钱的,哪里知道挣钱的不易?”
户部尚书李佑是镇家一力举荐,替镇氏把大康的财政大权紧紧握在手中,
见朱子白在帮乔希明说话,也站了起来。
“朱大人,户部可是没钱了。倘若开战以后粮草接续不上,可不要怪我。”
乔希明闻言,霍地起身,用力在桌上砸了一拳,将桌上的议事册砸得纷纷弹起,斥道:“李佑!你他娘的什么意思?”
乔希明再怎么说都是元老院元老,官大一级压死人,李佑也不好和他正面冲撞,撇嘴一笑。
“没什么意思。”
镇铭锏见乔希明斥责自己的人,也忍不住怒道:“希明兄,这是朝会殿,不是你的行伍之中,可以任你打人骂人。”
乔希明意识到自己失态,一屁股坐回椅中,气哼哼地没有答话。
诸葛一我见两位元老已经动怒,兵部和户部的尚书也搅了进来,忙打圆场。
“诸公不要动怒,我们可不能为了大运,伤了自家的和气。”
笑呵呵地看着仕行元老孔文晟,道:“方才说到义理。文晟兄乃当世大儒,义理之道,大康没人比你更精通,要不你来说说?”
孔文晟是孔氏家族族长,当世数一数二的大儒,微一抱拳,笑道:“首老谬赞,首老谬赞。”
接着,摇头晃脑地说道:“蕞尔王氏,名为皇族,实为国贼。篡取大运皇权,大道崩。屡欺我大康,邻谊坏。是可忍,孰不可忍!”
诸葛一我笑道:“如此说来,文晟兄是支持不借了?”
孔家是大康国读书人组成的仕行的领袖家族,大康七大世族之一,门中学府遍布天下,在仕人中一呼百应。
孔家另外还有一个大产业:青楼。运作多年,好不容易买通大运宰相,被允许在大运京城开了第一家青楼,很快便门庭若市、日进斗金,正计划在多开几家,肯定不愿两国交战影响大好的形势。
孔文晟文绉绉地说的那句乃是读书人的义气之词,到动真格的时候,还是会以家族利益为重,心里早有盘算。
“祭天借道是大康宇文皇族和大运杨氏皇族所订盟约,此话不假。”
乔希明插话道:“当然不假!”
孔文晟续道:“但那也是两国盟约。两国之间,之前的所有盟约都是由两国皇帝签发。倘若因皇族变动,就不认盟约。那是不是在王氏之前,两国的所有盟约都不算数了呢?而此毁约之举,是我大康率先为之。如此一来,反倒是我们不占理了。”
孔文晟说完,殿中众人交头接耳,还有人低声附和。
要说讲义理,乔希明哪里比得过孔文晟这样的学究?之前也没想到这一层,怒道:“简直莫名其妙!明明就是王壾那老贼咄咄相逼!抢了我大康五城至今未还,怎么变成我们不占理了?”
孔文晟见乔希明气急败坏的样子,不想与他理论,捋须笑而不语。
诸葛一我见乔希明不再纠缠盟约,而是把话题转移到大运抢了大康的五城未还,心里有了计较。
“借道一事兹事体大,诸公有何高见都但说无妨。”
说是“诸公”,却笑盈盈地看着盛克生。
众人随着诸葛一我的目光,也齐刷刷看向盛克生。
盛克生秉承家族传承,贵为元老,仍是一幅短打装扮,穿着朴实,像是随时准备着下地务农,生就一副粗手粗脚,说话也粗声粗气。
“大康、大运、上阳三国三分中天以来,三国之间的疆界大体固定,但也非一成不变。十多年前,我大康不也是从上阳夺了檀、榆、东安三城吗?”
盛克生的话没说完,但殿中众人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上阳的驭兽之术天下无双。
盛家的养殖之业需要从上阳国买种兽、请牧兽人。
十多年前,大康皇帝宇文幸趁上阳国内乱,发兵抢占上阳国的檀、榆、东安三城时,盛家是坚决反对的。
可是盛家孤掌难鸣,元老院还是通过了皇帝宇文幸攻打上阳国的动议。
盛克生提到此事,意思是大康若要大运归还五城,那上阳也可以问大康归还三城。
其时,大康将面对大运和上阳两国夹击。
更可怕的是,三国之间除了这八城,百余年来,你抢我,我抢他,他抢你的疆土之争时有发生。
如果就此纠缠,三国将陷入混战。
大康又正值国力衰退,皇帝宇文幸多年不临朝,倘若三国乱战,前景不妙。
盛克生说完,殿内众人面面相觑,一片死寂,就连乔希明也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