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古煜一愣,他没料到这句。
“儿子,我不是没带你找过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连“道官”也带你找过,他们都救不了你,你的病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我,还有你妈,都知道......我们早就商量过了,这其中有什么我俩根本理解不了的东西。”
“但我这不是好了吗?老爹,你别神神叨叨了,老师法力高强,很厉害的,我到她手底下修行您只管放心就是,以后学了本事,还愁赚不到钱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古伟压低声音,他点了支烟,抽了一口,烟雾从他口鼻飘飘散散,有一些还缠绕上古伟脸上的皱纹,让他看起来沧桑不少。
良久,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像是香囊的东西,又把它递给了古煜。
“这是......”
古煜看着手里的东西,一些模糊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
“老爹,这玩意儿怎么在你手里?”
“是你在这事儿发生的前一天,不知道咋着回事从那小屋里面跑了出来,硬把这东西塞给了你弟弟,后来才到了我手上。”
“小城儿说了,这香囊有两个,很早之前你给过他一个,这一个你原先一直搁身上带着,后来到那邪仙施法的时候,这两个东西正好就在他手上,见法器拦不住那鬼物,他就将两个香囊扔了出去,之后的事,连他自己都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说这都是你提前招呼他的,甚至连反杀鬼物的法术,你都提前知会过他,他说你疯言疯语,却单在描述如何杀鬼诛邪的时候,非常清醒。”
古煜把香囊放到一边,摆出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
“说不定我在发疯的时候对邪祟的感觉比较敏锐呢?不是说傻子癫子都能看到什么吗?也许我只是恰好感觉到了,而这香囊又正好可以克鬼......”
“正好!哪有那么多正好?!都到这份上了你还不承认是吧?!”
古伟提高了嗓音,他好像有点怒了,又好像只是把声音提高了而已。
“儿子,现在我知道了,你手里头已经掌握了某些凡人接触不到的路子,能弄到厉害的物件,也能学会法术,甚至把法术教给你弟,好啊!好得很啊!现在你厉害了,翅膀硬得很,已经敢瞒着你爹跟妖魔鬼怪打交道了是不是?!”
“爸,我......”
古煜脸上的镇定瞬间溃散,一股委屈油取代了所有游刃有余。
就好像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年,会在父母的质问之前,放弃挣扎,委屈地低下头。
只是,现在的古煜已经失去了过去那些“羁绊”。
“爸,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你也知道你那性子,天天说什么家里的事不用我操心,只管学习就是,可咱们家的困难谁知道?咱们一家四口对着盖了半截儿的房茬子窝在那间小破屋的时候,谁知道咱们心里的苦?我也是咱们家的一份子,我不小了,怎么就不能为你分忧呢?我怎么就该吃吃该花花了什么都不用想了?”
“那你就一顿早饭就吃一块四是吧?你告诉我这一块四你是怎么吃的?这一块四你设省出来能不能救咱们家的急?我告诉你,咱们家就是急死,也不会急你,会让你有吃有喝有钱花,要我说多少次你才能听懂?你是个学生!你不上学你以后能干嘛?!”
“你还说这件事!我一顿饭吃一块四怎么了?我减肥!我乐意吃馍夹鸡蛋你管得着啊?再说了,这妖魔鬼怪你能不能拿得住?都是我在做!都是我在对付那些邪祟!它们要你的命啊!它们要你的命知道吗?!!”
“你......”
古煜竟然对自己爹吹胡子瞪眼,他要和古伟对着干?
可古伟已经停下了,他忍住了要骂自家这个小兔崽子的脏话,闷下头抽烟,一口接着一口,直到一支香烟只剩下烟蒂,都快烧到手了的时候,他才在地砖上碾了碾烟头,熄掉火,然后丢进手边的垃圾桶。
这个汉子周身似乎涌出了一种“挫败感”,这股挫败感也堵住了古煜的喉咙,胸中轰隆作响的热血,很快便被浇灭了。
“对不起,爸,我不是......我只是想节约一点,少给家里增加负担......我要是跟了老师,学会修炼刻印,那我也是修士了,很快就能变现出钱来,也能对付更强的邪祟了,我就是这么想的。”
“儿子,我知道,我都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就是有点太好了。”
“其实我之前早就想好咋说了,我究物(豫州话,寻思、考虑的意思)着,我就这么告诉你,就说五里刹那老头有一次差点被一个吊死鬼薅掉脑袋,你要是学了法术,以后就得天天对着那些妖魔鬼怪,脑袋还不是拴在腰上过日子?儿啊,老爸不希望你来当这个“护家仙”,我想让你回学校,继续上学。”
“......”
古煜没有说话。
所谓护家仙,就是有些家庭会将自己的孩子送去给一些高人异士当学徒,以此从师门获取庇佑,这类孩子,就会被称为“护家仙”,又或是“借仙童”、“引仙童”等等。
只是一类俗称,并没有什么固定的称谓,也不会用来当面称呼该类孩子。
显然,古伟可能是察觉到了什么吧,他也许是认为古煜疯癫,乃至那大师的到来,皆暗有隐情,这男人已经从爱子病愈的狂喜中回过了神,而当他自身也清醒过来之后,竟发现目光所及之处尽是疑团。
古伟没受过什么高等教育,这无疑制约了他的能力,薛若男常说,若她男人能再多些学问,小小一个清源集哪能拌住他的脚?
可命运如此。
可即便如此——
——在到达这所谓的上限之前,这个人盘活儿的能力亦能超越所有人的想象。
“老爹,你一直是我最尊敬的人,我不想在您面前说什么瞎话儿。”
古煜摇摇头,他想止住了在古伟心中发酵的疑虑。
“我承认,老爹,正如您所想,我很早就接触到了刻印,而且......不是从老太奶奶那里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