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夏，你去找两个府兵出来，把这两个爪牙拖进去。”玊玉捂着伤口说道。
“是。”
很快府兵把这两个恶徒收拾妥帖，绑在盈柱上动弹不得。玊玉并未进门，而是和云夏一起去往了位于南街的一处小民宅。
坐堂医李氏虽已年近七旬，但行医多年，身子硬朗，走路矫健，听到有人敲门，步履生风得来开门，看见颤巍的玊玉，像是被惊了一跳。玊玉的伤口已粘上内衬，原本麻白的小衣现下已与血肉融合成痂，李氏只能将中间一圈暗红色的痂一层层剥落，玊玉眉头紧锁，牙关全力咬着帕子，她无力叫喊，任由全身在一刀刀刮挲中不停地颤抖。
李氏将伤口都处理完成后，又让云夏打热水来为玊玉擦拭身体。
“公主怎么瘦了如此多？肯定在外面受了很多苦，”李氏看着玊玉苍白如纸的脸颊，抹了一把眼泪，“老身还以为公主没了。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云夏没有回答，隐忍着为玊玉擦拭为数不多能擦拭的肌肤，玊玉浑身滚烫，烧了又退，退了又烧。终于在快天亮的时候，稳定下来，也不再梦魇，眉目疏张，睡了过去。
过了两日，日上三竿，玊玉终于醒了，醒来的玊玉发现自己身处公主府，努力转了几圈眼珠才缓过神来，包括南越王、惠后等人，黑压压得站了一屋子。
“玉儿，你醒了！”南越王看到玊玉醒了，招手示意除惠后以外的其他人退出了厢房，坐到床边，关切得看着玊玉。
玊玉看见南越王非常惊讶：“父王？您怎么在这儿？我怎么回来了？我不是在西北吗？”
“玉儿，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南越王问到。
玊玉努力坐起来，略微思索后，疑惑得摇了摇脑袋，忽而想到什么，情绪激动起来：“父王，西北一仗，孩儿像是遭人偷袭了！但是不知道是谁偷袭的！我被副将驮上马背，然后……”玊玉顿了顿，“然后……然后……我怎么什么都记不起来了！”玊玉使劲拍着自己的脑袋。
“玉儿，玉儿！！！你别这样！”南越王使劲拉着玊玉的手，避免她伤害自己。
“父王，西北幸存的将士说不定知道，他们肯定知道，只要找到他们就知道了，父王！”玊玉反手用力拉住南越王说道。
“玉儿，他们已经没了。”南越王说道“没了”的时候，眼神躲开了玊玉。
“没了？三万人，都没了？”玊玉想看清南越王的眼神，使劲追着他的眼睛看。
南越王依旧没敢看玊玉的眼睛，艰难得点了点头。
玊玉拉住南越王衣袖的手瞬间松开了，目光空洞得倚靠在床架上。
“玉儿，胜败乃是兵家常事，这次的失败你也要作为警醒，不可轻敌。”南越王说道。
“是，玉儿知道了。”玊玉收拾了一下情绪，“父王，我是怎么回来的？”
“云夏，你来说。”
“是，”云夏俯首，“前两日，坐堂医李氏来叩门，说在郊外坐义诊时，被一家人强拉去给一个受伤极其严重的人诊治，李氏进门以后发现是公主，于是便将公主救了回来。”
“可是小时候经常为我诊平安脉的李媪？”玊玉问道。
“正是。”
“那我为何不在自己屋里，这是哪？”玊玉看了看四周问道。
“就在您回来的当晚，不知道怎么走漏了风声，来了一群刺客，差点又伤了您。”云夏哽咽得说着。
“刺客抓住了吗？”
“只抓住了两个，好不容易问出了个“廷尉府”，却被无名箭给射死了。他们一个个功夫了得，而且目的很明确，就是冲着您来的。见没办法靠近您，便放火烧了您的寝殿。”云夏向着南越王磕头道，“王上，一定是有人想谋害我们公主，若不是府兵顽强抵抗，公主可能现下已经在阎罗殿了，请您一定要彻查此事，为我们公主讨个公道！”
说到“廷尉府”时，惠后端药的手颤抖了一下。
“此事，本王会派人细查，你先起来。”南越王转身对玊玉说，“玉儿，若是有人要害你，父王绝不姑息，既然提到廷尉府，那就从廷尉府查起吧。你先好好养伤，最近就不要去清河营了，剩下的事交给本王。”
惠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将药递给玊玉：“小心烫。”
“多谢父王。”玊玉接下碗，将药一口饮尽。
三日后。
透过翠柳亸绿的小廊桥，再踏上几节阶墀，一清颜女子在繁花累累中娴熟得运着剑，落剑飒爽，动作利落，花簇随着剑气，簌簌飞旋。
“主儿，该梳洗了！”云夏端着梳洗用具，说道。
“去吧。”玊玉做完最后收式，将剑交给旁边随侍的花女，花女随即退出了剑池，“事情如何了？”玊玉拿着绢帕拭去了脸上的汗痕。
云夏低着头，抿了一下嘴唇。
玊玉继续擦着手：“细说。”
“主儿，那日咱们在王上和惠后面前挑明了廷尉府的嫌疑，但王上回宫后，并未彻查。而且线人来报，今日早朝廷尉府曹定国告假回老家了，听说是家中丧考，回家守丧。”云夏说道。
“这么快就耐不住了，果然跟她有关。”玊玉说到。
“主儿，还好你想到了这招，诈了她一下，不然咱们连敌人是谁都搞不清楚。那咱们还要不要继续查下去？”云夏问道。
“该解决的人她应该都解决了，我们也拿不到更多的证据，而且刺杀一事我们有欺君的嫌疑，不能细查，这回只能先将她从暗处拉出来，再细想对策了。”玊玉将绢帕递给云夏。
云夏点点头，接过绢帕后，从袖兜里拿出一封宴函递给玊玉。
“这是什么？”玊玉打开宴函，上面赫赫然写着“万寿节”三字，玊玉的眉间突起沟壑，但也看不出太多表情，“什么时候送的？”
“您出征后大概两月就送到了府上，霜儿本来打算在家信中告知您的，但驿站的驿官说西北战事吃紧，拒收家信。半月后便收到了您失踪的噩耗。”云夏将事情回忆了一遍。
“两月？”玊玉疑惑得盯着云夏，云夏点了点头。
“可我出征后，除行军一月外，剩下的时间战事并不激烈且一直处于备战状态，粮草也充足，将士们士气高昂，怎会不传家信呢？”玊玉心里有了答案，想确认清楚。
云夏也想到了什么：“主儿，我去将那日的驿官带来。”
“你别露面，容易打草惊蛇，你认准人后派个家丁去找他，就说家里有贵重物品需要请镖客护送，让他到家里来取。”
“是，云夏马上去办。”云夏拿着帕子离开了剑池。
云夏退下之后，玊玉望着角落里的一株瘦梅若有所思，攥着宴函的手逐渐用上了气力，掌骨节隐约泛起了煞人的白色，眼神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迟疑和失落。玊玉忽然想起搭救她两次的水落清羽，似乎就是来赴宴的。
初春的天气，昼短夜长，不仔细察觉，都不知白驹过隙的奥秘，巷口的夜灯逐渐替代了不绝于耳的叫卖，人来人往的闹市终于也有了喘息的契机，夜，总是这么悄无声息得来了。
香篝里的雾烟从薰笼里蔓延开来，揉醒了正在藤椅上小憩的水落清羽。
“几时了？”水落清羽慵懒得问道。
“日暮。”任风正在外屋整理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