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生母王姌轻轻揉着李诵的肩背,“殿下息怒,千万不要伤了身子”。
萧婉儿道:“真是慈母多败儿,广陵王行事如此,都是因为你的纵容,要是再由着他的性子,今后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来,他自作自受也就罢了,要是连累整个东宫可如何是好”。
萧婉儿仗着自己太子妃的身份如斥婢女一般数落王姌。
李淳平日想着萧婉儿毕竟是自己的长辈,不与她计较,可萧婉儿当面呵斥王姌,李淳忍无可忍。质问道:“听你这话好像我做的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一样,难道在你的眼中我救人还错了?”
“你要是有本事自己救人也罢,可大半夜的惊动陛下,还不知错?”
“早知道有些人恩将仇报,今天的确不应该冒险救人”。
“你这话什么意思?谁恩将仇报了?”
李淳轻蔑地看了萧婉儿一眼,“大长公主有消息了吗?”
李淳把话题从自己引到郜国公主,令萧婉儿摸不着头脑,“你问这个干嘛?”
李淳道:“看来你还没人来向你报信,那就由我告诉你吧,大长公主已经回府了”。
萧婉儿惊道:“你怎么知道?”
李淳得意地说道:“因为我在土匪窝里救的人就是大长公主,不止她,还有李万”。
萧婉儿脸色大变,怒喝道:“胡说八道,母亲怎么可能被土匪抓,又怎么可能和李万在一起,李淳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污蔑大长公主”。
正当此时,郜国公主府派人向萧婉儿传来消息,郜国公主已经回府。
萧婉儿顿时没了方才的嚣张气焰,小声道:“这件事还有什么人知道?”
“这还用问吗?今晚去的人都知道”。
李诵感到事情非比寻常,让李淳将所见所听悉数告知,李淳一五一十道出,便将郜国公主亲笔信交给李诵,萧婉儿脸色十分难看,旋即赶往郜国公主府。
到了郜国公主府,郜国公主已经已经沐浴更衣,但仍旧一副失魂落魄之状。
萧婉儿急问道:“母亲,您怎么会和李万一起被土匪给抓了?”
郜国公主心情沉重,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你不要问了”。
“母亲,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萧婉儿意有所指,她知郜国公主私下生活不检,可身为其女,只能委婉提醒甚至装聋作哑,如今她与宗室李万私交匪同,又有神策军知晓,总令她有些不安。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我今日与李万同行,乃是因他引路,到凌空寺找济慈大师替你求生子之药,误落土匪手中,若在平时,李万这等小人我岂会正眼看他?”
郜国公主因李万弃她一人贪生逃跑而愤恨不已。
“原来如此,是我误会母亲了,您今日大受委屈,我一定要禀明陛下,处死那帮土匪”。
“今天实在太累,婉儿你自便吧”。
郜国公主不愿提及今日之事,加之疲累不堪,便自顾睡下,萧婉儿留宿府中,第二日才回。
次日早朝,李淳仍随李诵同行。
朝堂上,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卢迈微微颤颤地拿着一本奏章上前。
“启奏陛下,臣有淮南节度使杜佑奏折转呈陛下”。
李适看着一阵风都可以吹倒的卢迈心里不是滋味,如今的宰相班子成员四人,卢迈身体羸弱,而赵憬也以病告假在家修养多日,贾躭年纪最长,且沉迷于研究天文地理,对政事根本无心,只有首相陆贽一人正值壮年,尽心支撑大局。
“卢相,你站在原地就可以了”。
内侍上前接过奏折,上呈李适,李适阅后,脸色立变,阴沉着脸半天不语。
“陛下,杜佑在奏章之中说了什么?
宰相陆贽轻声询问。
李适这才缓缓说道:“淮南节度使杜佑弹劾淮西节度使吴少诚劫走淮南上缴朝廷两税米粟”。
陆贽闻言脸色也是一沉,“吴少诚近年来私下动作不断,之前趁着宣武大乱强占武津,这次竟敢劫掠朝廷税粮,若不加以约束,恐怕会得寸进尺”。
裴延龄突然打断陆贽,“陆相,你身为宰相,一言一行都关系朝廷,下此结论未免太过草率和武断,我这里也有一本吴少诚送来的奏折,请陛下过目”。
裴延龄将奏本呈送李适。
李适看后,思绪杂乱,举着奏折道:“吴少诚弹劾杜佑栽赃诬陷,现在两个完全不同的奏折同时出现在朕的面前,互相弹劾指控,众位爱卿如何看待此事?”
众人议论纷纷,摸不清头脑。
陆贽道:“陛下,淮南节度使杜佑向来谨奉陛下谕旨行事,每年夏秋两税都按时上缴朝廷,杜佑与吴少诚素无私怨,定不会诬陷,其中必有鬼魅作祟”。
陆贽话还未说完,裴延龄便反驳道:“陆相,事情尚无定论,你却已经有所偏指,似乎有些不妥吧,况且此事涉及两镇节度使,稍有处置不慎,后果不堪设想,陆相一味替杜佑说话,不免让人怀疑”。
李适道:“裴侍郎说的对,事关重大,若无真凭实据,不可妄下定论”。
裴延龄接话道:“陛下圣明,朝廷处事公允,不枉不纵,方能彰显权威”。
陆贽低头道:“臣鲁莽,请陛下恕罪”。
李适道:“裴侍郎刚才说得好,朝廷不枉不纵,既然双方各执一词,只有查明真相,方可问罪,朕以为可以往淮南和淮西各派人员前往调查,大家意下如何?”
裴延龄道:“陛下英明,如此甚为妥帖”。
其余大臣也纷纷附和。
李适道:“诸位爱卿谁愿前往?”
大臣们纷纷低头不语,侍御史杜黄裳道:“臣愿前往淮南”。
李适点头称许,“侍御史能替朕分忧,朕深感欣慰,还有谁愿去淮西调查吴少诚?”
李适此言一出,殿上的大臣恨不得把头埋进地下,若是前往淮南调查,大家还勉强愿意,可大家都视淮西如龙潭虎穴,视吴少诚如豺狼虎豹,几十年来,几乎没有朝廷大臣踏足淮西地界,不管在淮西能不能调查出真相,都是自找麻烦,甚至还会因此惹来杀身之祸。
李适扫视众人,眼神之中充满了期待,要是平日,大臣们都想极力表现自己,可如今全都极力避开李适目光,生怕自己被他看见。眼看无人应承差事儿,李适十分失望,暗自长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