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头的壮汉跟那个商人从一个单间里走了出来,二人勾肩搭背,仿佛早就是多年的朋友。
深夜的酒馆无比热闹,今天是近年来收获最多的一天,船工们一个个都喝的酩酊大醉,庆祝这来之不易的收获日。商队的人也在酒馆里与渔民同乐,好像早上的争吵不存在一般。
“没想到你们最近这么艰难啊。”光头老板对商人说。
“你们也是。”
店里的雇员见二人出来,立刻递上了两满杯酒。鲜红的葡萄酒液在木杯里诱人的晃动着。二人刚举起杯子,相视后沉默了片刻。
“我们该敬什么呢?”商人问。
“那就敬我们的神的友谊。”老板回答道。
“敬拉文与亚苏安的友谊,敬拉文信徒与亚苏安信徒的友谊。”
二人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杯中的鲜红不再,这片红色转移到了二人的脸上。
“呦,森林法师的弟子,你还在啊。”老板现在才注意到明昭。
“我想问最近出海的船有没有去瑰阳城的。”
“你要去瑰阳城?那正好,最近一支船队赚大了,捞到了一艘沉船,里头全是宝贝,准备卖到瑰阳城,既然你也要去,那我跟他们说一声。”
“麻烦你了。”
“应该是我们麻烦你了。”
明昭谢过老板之后转身上了酒馆二楼的房间,人鱼港充其量只是个偏僻的小地方,没什么人来,偶尔有人必须在这里下榻只能由“拉文之赐”充当旅店。
明昭在床上辗转反侧,望着被潮湿的海风浸染的有些糟的房梁,他有些怀念自己熟悉的天花板了。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派对停止了,商人们踩着发霉的木头楼梯的嘎吱声渐渐响了起来,而后随着一声关门的闷响,外面便不再有声音,沉寂的黑暗非常适合入眠,这样的黑暗里东大陆人也好西大陆人也好,大抵都是一样的吧,困意渐渐胜过了漂泊的孤独,明昭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清晨的第一丝微光透过窗户把明昭叫醒,明昭慵懒的望向窗外,零星的渔民已经准备出海了,他猛地想到今天还要坐船去瑰阳城,简单的收拾一下之后就跑出去了。
光头老板早就坐在楼下了,简单的互相问候之后明昭就被老板引去了海港。太阳还没有升起,清晨的海港覆盖着一层水雾,还没睡醒海洋和天空被一层薄雾接了起来,糊成了一片没有活力的白色。
渔夫们大都开始准备出海了,越早出海的越可能捕到大鱼,至少他们都是这么认为的。
走了不一会,一艘有些奇特的船出现在明昭眼前。这艘船不仅比周围的渔船都大上一号,上面还附有闪着金光的黄铜装饰,船头是一个被打磨的锃亮的黄铜制神祇头雕,在这样无光的天气里依然闪着金光。
明昭从那神祇头像的装饰中判断出这大概是拉文的头像,这艘张扬的船的侧面用一行醒目而又夸张的字写着“拉文的神选”几个大字,像是专门找人提的。
拉文的神选,这不是一般人敢用的称谓,只有被神选中,被神赋予力量,成为神的代行人的人才能被称为神选。在这个无比敬重拉文的村落,敢平白地自称拉文的神选无疑是大不敬。
光头老板对着船舱喊了两声,不一会一个半精灵从船上缓缓走了下来。
“很荣幸见到你,森林法师的弟子。”半精灵的口气礼貌的全然不像是一个来自偏远村落的乡野村夫。
“很荣幸见到你,拉文的…神选先生?”
“不不不,叫我兰斯先生就行,至于神选,现在还是让他成为这艘船的名字吧,它比我更加值得这份荣耀。”
说罢,明昭就被兰斯先生请上了船。
“我们的客人已经到了,启航吧。”
在半精灵的号召下,“拉文的神选”扬起了它巨大的风帆,一只在人类社会中少见的半兽人舵手老道的驾驶着这艘华丽的足以配得上它名号的战舰踏上了前往瑰阳城的航线。
海平面上,一轮旭日正刚刚从海平面上升起,曙光刺破了了无生气的白雾,新的旅程就在一望无际的海面前方。
“朝阳冉冉升起,圆月暗淡无光,新的传奇即将诞生,入土腐败的旧神啊,请你识识相,为新人让路。”一位吟游诗人慵懒的坐在甲板上,靠着船舱自顾自的说着,全然不顾是否有人在听。
“你大概是要去瑰阳求学,前路充满危险,让我来充当你的随从,你也可以像那些贵族公子,不失体面。”
明昭反应了一会才发现那吟游诗人是在对他说话,正在疑惑之际,兰斯先生便直接横插在了二人之间。
“喂,塞万提斯,你在说什么疯话。”
明昭穿过兰斯先生细细端详着那位诗人,那位被称为塞万提斯的年轻诗人带着一顶巨大的长沿帽子,但这丝毫没有掩饰住他长相的优良,只是明昭总觉得这张脸曾出现在木屋里的某本书上,大抵是那人长得像画像里才有的英俊人物。
塞万提斯没有跟兰斯先生过多的交流,只是捋了捋自己的棕红色卷发,而后打开了旁边的一个大号背包。
“先生,想听什么乐器,竖琴,提琴,还是笛子?抱歉,钢琴或鼓过于沉重,搬不过来,不过想听口哨倒是也有。”
塞万提斯的话语里有一种魔力,让明昭立刻确信这句话是穿过兰斯先生对着他说的。
明昭想了想还是同意了塞万提斯为他演奏。“那就提琴好了。”
塞万提斯又沉默了下来,从包里默默的翻出了一个精致的琴盒,里面盛着一把华丽而富有历史感的提琴,和一眼就能看出属于这把提琴的琴弓。
不一会,一阵悠扬的琴曲在船仓上下响起,那琴声一直从沉静到高亢,明昭仿佛看见了一位英雄的诞生。但乐曲在中途突然戛然而止。
“抱歉,先生,这首还没写完。”塞万提斯说完居然自顾自的睡着了。
“那个吟游诗人又在演奏了,他哪哪都不好,就是演奏出类拔萃。”
一个长相凶恶的男人领着几位战士一样的人从船仓里走了出来,说实话,他比舵手长得更像个半兽人。
“兰斯先生,这位就是我们的客人,森林法师的弟子?一个毛头小子。”半兽人似的男子向兰斯先生发问。
“是,威尔斯先生,可别小瞧他。明昭,这位是威尔斯先生,拉文的神选的保镖。”兰斯向二人互相介绍着对方。
“航行还需要保镖?”
“当然需要,海上充满了危险,巨大的章鱼,恐怖的海怪,但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
威尔斯先生说到这故作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卓尔的狩猎团,真正的猎人,一群以狩猎人类为乐的恶魔。浑身漆黑的精灵会把目所能及的人类全部抓回去当奴隶,特别是你这种毛头小子。”
“威尔斯,你就别吓他了,这一路根本没有卓尔,你哪次遇见过卓尔。”
一位矮人战士及时劝住了威尔斯,不过他的担心是多余的,明昭知道卓尔,这并不能吓到他。
“当然,卓尔不可能敢攻击我们,我们的兰斯先生祖上可是拉文的神选,没有人能在海上战胜我们。”
“够了。”兰斯先生呵住了这群起哄的战士。
“我来带客人去他的房间,还有,那是我祖上的光辉,和现在的我无关,你们不要再提。”
兰斯先生说完便将明昭带进了船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