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昭被海浪摇醒,再出来时天已是微亮,兰斯先生一个人站在船头,观赏着空旷海面上的宏伟日出。
“兰斯先生,早安。”
“早。”
初升的日光洒在金发的半精灵脸上,将昨晚的阴霾一扫而空。
“马上就到了,估计再过两个小时就能到黄昏港了。”
“先生,你把东西卖完就回人鱼港吗?”
“不,我想是时候重新开始冒险了,既然拉文的神选还在这片海上,我就没理由不去找。”
海上的朝阳总是这么美,未离开水面的太阳此时还只是明黄色,就像刚刚点燃的明灯,充满活力。随着硕大的火球离开海平面,一座城市的剪影逐渐浮于远方的水面。
“那就是黄昏港,位于卡尔萨斯最西方的贸易城市瑰阳城的西方。瑰阳城是伟大的太阳骑士,救世主卡尔萨斯的故乡,传说他就是从这里出发,一路招募队友,击败怪物,最后消灭了妄图毁灭世界的恶魔。而后至高神被他所感动,赐予了他太阳神的神格。他本人也像太阳一般,谦逊,勇敢,善良,守护着每一位信徒。”
明昭读过卡尔萨斯的故事,里面提及他与五位勇士合力击败了恶魔,被至高神赐福的故事。明昭小时候很喜欢这个故事,但这个故事的细节并不全面,只提到了一些比较传奇的看似是编撰的故事和神最终赋予其中四个人神格。
这个故事除了卡尔萨斯使用了真名,其他五人分别用法师,德鲁伊,术士,牧师和龙王代称。其中法师是明昭最喜欢的角色,六人中除了龙王以外,作为永生者的法师是年纪最大的角色,他既是忠诚的伙伴也是剩下四人的导师,他非常喜欢作者引用或杜撰的一些法师的人生哲理。
“快到了吗?”威尔斯的声音从船仓里传来。
船员们几乎都来了,唯独塞万提斯不见踪影。
兰斯向威尔斯问:“塞万提斯呢?他不是想跟明昭一起走吗?”
“塞万提斯?谁知道,那家伙随性的很。”
海风又刮了起来,推着“拉文的神选”往黄昏港的方向走。明昭和这群船员聊了起来,随着和这群与自己外貌截然不同甚至种族都有区别的人互相了解,明昭渐渐不再恐惧与陌生人接触,他开始有些期待在瑰阳城的新生活,甚至是结交到跟他一样的东大陆人。
“拉文的神选”逐渐靠岸,威尔斯把锚抛了下去,船还想顺着惯性往前挣扎一会,不过还是被锚拉了回来。
这时候塞万提斯终于从船仓里走了出来,他身上还背着一堆明昭的和自己的行李。
明昭看见了负重前行的塞万提斯赶忙上前帮忙,不过塞万提斯仅将很少的一部分行李交给了明昭。
“老爷,侍从干些杂活是正常的,请不要吝惜。”
塞万提斯吃定了要当明昭的侍从,明昭本想拒绝,但看他这样真诚也不好再开口了。
一位人类船员将一块厚实的长木板铺在了甲板与地面之间,用于辅助人与货物通过。明昭顺着木板从船上走了下来,他好奇的观察着每一寸全新的风景。
明昭接受了短暂的盘问便被放行了,现在整个瑰阳城都被摆在了他面前。
瑰阳城比他想象的更加宏伟,这些建筑绝不是他所想象的大号石头房子。错综复杂的华丽建筑连甍接栋,每一栋上都雕刻着不同的当地流行纹饰,应该是一些关于卡尔萨斯的寓言故事。往来的商队络绎不绝,在这里,西大陆各地的商品随处可见,从未见过的秘药,珍奇的动物,少见的典籍,想要的几乎都能找到。
这就是瑰阳城,一个充斥着矮人,人类,侏儒,精灵,半精灵的混合城市,全世界的文化在这里汇集,几十副卡尔萨斯的图画除了都是描绘一位英俊威严的金发人类男性可以有几十个不同地区流行的绘画方式。那本卡尔萨斯的英雄传说在这里可以找到每一种语言的译本。
明昭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寻宝似的探索着每一个没见过的珍奇物件。而塞万提斯就在他后面背着沉重的行李,一声不吭的默默跟随着他。
但是愉快的旅程里总是少不了一些小插曲,市集里有一个披着泛黄的麻制斗篷的人正在发着传单,明昭本来只是想走过去看两眼,但是依然被强行塞了一张。
明昭趁着发传单的功夫瞧了一眼那人,斗篷的阴影下藏着一张奇怪的脸,如果硬要说是脸的话。因为那分明是一张年轻人的脸皮有些不合适的附在头上。塞万提斯显然也注意到了,他把明昭往后拉了拉,明昭这才注意到那人宽厚又褶皱且布满老茧的手上微微露出了一些奇怪的纹身。
塞万提斯把他拉到了没人的一角,谨慎的说:“少爷,那是个窃皮者,术士魔法创造的某种生物,本身是为了追求永生而被创造出来的魔法变成了创造杀戮工具的机器,被施加了窃皮者的魔法之后能够通过将受害者的头皮覆盖在自己身上来继承其生命能量,但也会变得嗜杀成性,但是在不需要能量的时候也会保持理智,这种还是躲远点好。”
明昭知道一点窃皮者的事情,但是更让他心有余悸的是这张传单,上面写着“加隆与卡尔萨斯即将分裂,相信巴力吧,战争之神会保佑卡尔萨斯的胜利。”下面则是明显用鲜血画着的一张可怕的巴力画像。真不知道这些传单要花费多少受害者的血液。
明昭就这么一直逛到了中午,他甚至觉得脚心隐隐有些发疼,不过耽误之急还是先把肚子填饱。
“一个窃皮者是巴力的信徒,还在瑰阳城发传单?瑰阳城还真是要变天了。”塞万提斯轻飘飘的说,仿佛一点都不在乎地下的危险。
见明昭有些紧张,塞万提斯赶紧拍了拍他的小主人。“没事,这种事交给守卫处理就行,别担心。”
果然,过不了多久,一群守卫就已经找了过来,窃皮者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当众处死了,街上的人一哄而散,对这可怕的一幕避之不及,但过不多久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继续起刚刚的热闹景象。明昭见状也不愿意再想太多,带着塞万提斯又逛了起来。
瑰阳城不是只有一家酒馆的人鱼港,这里的饭店酒馆多到数都数不清,每一家里都传出了诱人的香气。见明昭迟迟无法抉择,塞万提斯倒是像提前预知了似的将明昭拉到了一处犄角旮旯里的饭店,虽然每一家饭店都充满着各色食物的香气,但这家的还真是独一份,明昭偷偷瞧了瞧里面,饭店的布置十分清新,里面的花花草草可以看出来是主人精心布置过的,新进来的人多多少少会和老板有些交谈,大概都是熟客。
塞万提斯将明昭拉向了唯一一张空桌子,“你好,迈尔斯先生”,他熟络的跟店主打起了招呼。
迈尔斯先生大概一米九多,身上除了肌肉就是肌肉,脑袋上的头发剃的精光,皮肤除了一些从衣服的隐蔽处微微露出来的白色部分以外全都已经晒成了小麦色,凶狠的脸上还隐隐有一道疤。如果说谁与这家饭店最格格不入,那也只能是迈尔斯先生了。
“你好,”迈尔斯先生并没有塞万提斯来的热情,不过他还是麻利的把菜单呈了上来。塞万提斯倒是主人似的惬意的翘着二郎腿,手边的菜单看都不看一眼就把菜点完了。
明昭多他俩的关系并不在意,让他在意的是坐在餐厅角落的一对男女,男的一头金发,十五岁左右,还背着一把长剑,看身材打扮应该是个战士之类的。女的黑发黑眼,但看长相肯定不是和他一样的东大陆人,年龄倒是和他相仿,虽然打扮的像个平民,但从进食的气质可以看出来其地位一定不低,更重要的是,明昭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庞大能量目中无人般的在这间小店里肆意扩散着,有一些早已受不了拥挤溢了出去。
少女察觉到了明昭的视线,只是轻轻抬起头,对他还了一个颇有深意的微笑,而后又继续默默的进餐。但这微笑显然让明昭有些不寒而栗。“我的主人,饭已经上来了,多吃点,您现在正需要营养。”塞万提斯把愣神的明昭叫了回来。
鲜鱼,好肉,再配上清爽的沙拉,明昭从未吃过如此丰盛的一餐,这里不愧是瑰阳城,能按需要找到这世间任何香料,有钱就能调配出任意味道的酱汁。明昭对着桌子上的东西一顿胡吃海塞,突然又想起了师父的教诲慢慢品鉴了起来,这些菜的味道差异很大,可以确定的是烹饪方法不来自于同一个地区。
不知道什么时候,塞万提斯已经跑到了角落的一架钢琴,一段奇异的乐曲响了起来,乐曲的几段音律虽然衔接极好但风格却截然不同,一段类似战歌的旋律过后突兀而又合适的插入了几段具有不同地区特殊风格的音乐,这些音乐显然经过了塞万提斯的精心修饰才能如此合理的串联在一起。
乐曲结束,那位黑发黑瞳的少女率先鼓起了掌,随之而来的是店内此起彼伏的掌声,其中也包括那位粗犷的店长。
明昭一边听歌一边把肚子塞得溜圆的,自旅行伊始他就没怎么好好吃过东西,塞万提斯倒是不慌不忙的回来扫荡了明昭的剩饭。
二人已经准备离开了,但这是那个贵族似的女孩迎了上来吗,她金发的侍从跟在后面,十五六岁正是发育的时候,那位侍从在明昭面前就像一座山一样,让明昭有些害怕。
“别紧张,”黑发女孩一把将侍从推开,“我是卡洛塔,无意冒犯,但你的眼神让我有些不适,所以……”
卡洛塔的笑容看似和善,但里面好像藏着某些明昭看不见的东西,是要给他定罪?或是要求赔偿?初入城市的明昭一想到这些可怕的东西就禁不住的打了几个寒战。
“先别害怕,先生,这样吧,你叫什么。”
“我叫明昭。”见卡洛塔的态度如此和善,明昭便壮起胆子回答。
“明昭先生,好的,别害怕,很简单,我要和你决斗。”
决斗,贵族间或是为了名誉,或是为了某种目的进行的生死战斗,明昭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初入城市就会遇到这种事情。
见明昭不作答,那个侍卫倒是狗仗人势的冲了上来对明昭吼到:“东大陆人,没听见小姐再跟你说话吗?”
卡洛塔往回朝那个侍卫狠狠的甩了一个眼色,他便不再出声。
“跟我出来吧先生,别担心,我不会下死手的。”
卡洛塔的话语丝毫没有减少明昭的担心,不会下死手这种话从常人嘴里说出来恐怕只会被明昭偷偷嘲笑吧,但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拥有跟自己势均力敌的力量,明昭什么都不敢再说,只能由她随意处置。
卡洛塔拉着明昭就走了出去,或许这个国家的贵族之间决斗就是这样的稀松平常,周围的人大抵是看出了那位小姐的身份,没一个敢吭声的,迈尔斯倒是朝塞万提斯使了个眼色,不过塞万提斯只是回了一个微笑就提起行李跟上去了,看来是完全没打算阻止。
卡洛塔并不打算在人多的地方动手,一路拉着明昭走了老远,繁华的闹市,华丽的房屋渐渐离他们远去,取而代之的则是破旧而无规则的连成一片的棚屋,一些乞讨的妇孺,流离失所的难民露宿街头,再往后走则是一些日冕教派的教徒在前面施粥,粥并不多,但能保证这里的人饿不死。
过了贫民窟,则是一堆覆盖着一层青苔与藤曼的老旧废弃建筑组成的建筑群,这里大概是瑰阳城本来的样子。废弃的小镇上的牌匾上写着几个依稀可以分辨的字——“卡斯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