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玲看着我和张傻,“我特别想笑,可是,我笑什么呢?”
张傻提示林小玲,“唉,又不是让你造原子弹,不就笑笑吗?我跟你做个示范,哈,哈哈。”
林小玲回答张傻,“看起来太傻了,笑的不真实。”
张傻问我,“是吗?”
“是的,我也觉得特别傻。”
“那你笑一个给我看,也给林小玲做个示范。”
“我又不是演员,怎么说笑就笑,我装不出来。”
“算了,算了,为什么笑不出来,一定要装笑呢?这样子吧,不是要到银杏村找宋光伟吗?我们也就不要耽误时间了,赶紧的往前走吧。”
张傻坚持不走,“不行,你必须笑出来,今天你要不笑出来,我们就不往前走。”
林小玲又玩着她的辫子,“可是我真的笑不出来,你为什么要逼我呢?”
“不是我逼你,我和风子都答应了保护你,那你就应该有一个阳光的开始,如果你还是和从前一样,整天苦着个脸,我和风子还有什么面子。所以,这不是你想笑或不想笑的问题,也就是说,你要把笑当做我和风子交给你的一项政治任务,这样,你就有了信心。有了信心,你就可以做到笑了。既然笑是一天,哭也是一天,我们为什么不选择笑呢。来,笑一个。”
林小玲继续玩着辫子,“你不要为难我,可以吗?我真的做不到。”
我也想看到林小玲笑一次,便跟着张傻进一步的启发他,“这样吧,我跟你举一个例子。我爷爷打鬼子的时候,你们无法想象有多可怕,鬼子的坦克蚂蚁一样的爬向我爷爷的阵地,一个接一个的战士被辗压死了,我的爷爷看着一个接一个死掉的同胞,悲痛到了极点,可他能哭给鬼子看吗?不能。我爷爷简直就是被气得要疯了,他拿起军用水壶,水壶里装的是烈酒,他边喝酒边大声的骂道,“狗操的,来呀,往老子的身上来”,边骂边笑,你有那种面对死亡的痛吗?你没有。在那种情况之下,我爷爷都能笑出来,你有什么不能笑出来的。”
林小玲怯懦地看着我们,“我觉得不对。”
“有啥不对?说。”
“我觉得那不是笑,而是哭,是比哭还痛的哭。”
“我张傻就是一个傻子都能想明白,明明是笑,怎么到你这里就变成了哭呢?林小玲,你这个人,是不是你脑子的结构跟别人的不一样?”
“我是觉得风子的爷爷不能在鬼子的面前哭,那样不是向敌人示弱吗?所以,他只有笑,而这种笑其实是一种绝望的哭。”
张傻越听越不明白了,“我说林小玲,你的脑子是不是和你妈一样有毛病,笑怎么就变成了绝望的哭呢?你的想法怎么就和别人的不一样呢?”
“因为,只有痛得没法痛了,才会这样,或许,你没有痛过,你找不到这种感觉。这样吧,你真要看的话,我就笑一个给你看。”
林小玲说完,真的笑了起来,是那种撕心裂肺的笑,慈眉善眼的脸一下就扭曲了,像一个愤怒的巫婆,恐惧得会让人做恶梦。
张傻害怕地喊道,“停停停,你还是不要笑了,你这种笑,让我周身都起鸡皮疙瘩,如果笑对你是一件办不到的事,还是不要笑了,我会做恶梦的。这样吧,我跟你讲个故事,我就不信你不会笑。传说以前有一个国王,为了讨他的妃子欢心,就把烽火台给点燃了,妃子就真的笑了。烽火台是敌人侵犯时候的警示信号,后来,敌人来了,管理烽火台的战士就赶紧把烽火台点燃了,结果人们以为还是国王逗妃子玩,没当回事,可就是国王为了搏妃子一笑,这个国家亡了。”
“我听过这个故事,可我不觉得好笑,那不就是一个昏君吗?有什么可笑的呢?”
我望着张傻,“我怎么觉得你就是那一个昏君,但林小玲不是那个妃子。”
“好。我就不信林小玲没有笑这个神经,这样,我就再讲一个,如果这个你还不笑的话,我就去死。从前有一个国王,因为听信奸臣的话,奸臣说什么他就信什么。有一天,奸臣让裁缝给国王做了一件新衣,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新衣,然后奸臣叫国王走上街去,让人们欢呼国王的衣服是天下最好看的衣服,国王什么也没穿,可他听见人们的欢呼,真的以为自己穿了一件天下最华丽的衣裳。”
“我一点都不觉得好笑,你能不能不讲国王,讲一些平常的事情,可以吗?”
“平常,可是,像我这样的天才,怎么讲得出平常的事情来呢?”
林小玲的脸上开始有了一点笑意,“有点想笑了,你继续吧?”
“那,我就给你讲一些平常的事情。我爹说了一件以前真实的事情,就发生在我们古城的福音堂医院。那个时候的福音堂医院,尽是一些洋医生。有一天,一个病人到了福音堂医院,这个病人的左脚被跌断了骨头。那些洋医生就为病人进行手术治疗,但不知是什么原因,那些洋医生给病人打麻药的时候,却打在了右脚,做手术的时候做的是左脚,这个病人痛得喊爹叫娘,本来不能走路的是左脚,等做完手术后,连左脚也不能走路了。可这家人又是太多人都惹不起的,一把火就把福音堂给烧了,还杀死了做手术的洋医生。”
林小玲难得的笑了起来,“我知道这事,这个病人就是我外公林金满的孩子之一,也就是我的一个舅舅。后来,这个舅舅的双腿还是到了你们家的诊所给治好的。”
“哦。是你们林家的故事,这个我还不知道。我爹把这个事告诉我,是想说那些洋人的所谓技术,都只是一些奇技淫巧,动不动就在人的身体上动刀。我们家的医术从来不这样,靠一颗小小的针就能打通人体所有经脉,你们说神奇不?”
“我听说,这个舅舅的双腿不但好了,还能开车。那个时候,除了风子令狐家有车,我们家也有车。我的这个舅舅,就是因为玩车,把车开下了悬崖,彻底的没了,那车掉下悬崖后爆炸了,我那舅舅连尸骨都没有找到。如果他的双腿没有治好,或许还能活得长久一些。”
“这个事不算啥。还有一件事,你要是不笑掉大牙,我就从银杏村的山崖上跳下去。事情是这样的,有一天,一个病人到了我爹的诊所。三天便秘,这人如果只有进没有出的,那是要死人的。这个病人急得真是要疯了,在其它诊所什么办法都用了,仍然没有效果。于是就到我家的诊所。由于我爷爷用药太猛,这个病人的便秘倒是解决了。麻烦的是由“阻”改成了“泄”,肚子拉得特别的厉害,完全就止不住。于是,我爷爷又下猛药治“下泄”。下泄治住了,病人又开始了便秘。”
林小玲哈哈笑了起来,不但笑出了泪,还笑出了声。
张傻感到了莫名其妙,“怎么我觉得好笑的,你一点反应都没有。我不觉得好笑的,你却笑得疯狂。”
“因为,你说的这个事情,也是发生在我们林家,病人也是我的一个舅舅。等一下,我有一个问题,我不像你记性好,要是不问,我转身就不记得了。”
“尽管问吧。今天是你的伟大节日,只要你高兴,我什么条件都满足你。”
“张傻和风子,你们真好,从今天开始,我也有朋友了,我不再孤单了。在我的心里,像是等来了春天,你们就是我的春天。”
张傻为了让林小玲高兴,恭维起来,“怎么听起来像诗呢?林小玲,我敢说,你就是一个天才的诗人,“等来了春天”,多好的感觉,我就说不出这样的话来。我的记性你们知道,我会记一辈子,你讲过,我们就是你的春天,等你一百岁的时候,我会问你,你说过这样的话吗?嗯,还有,写诗也是可以赚钱的,你不记得了?老师说过,诺贝尔有个文学奖,叫诺贝尔文学奖,还没有中国作家获得过这个奖。如果将来有一天,你获得了这个奖,你要分钱给我们呕。我已经答应风子了,将来如果我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我会一半给他。不对,你刚才不是说有问题问我吗?”
林小玲迷惘起来,“我说过吗?一点都不记得了。写诗也能赚钱?我想都不敢想,你说的一百岁太遥远了,我也不敢想。”
“那你敢想啥呢?”
“能有你和风子这样的朋友,能和你们在一起,我已经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其它,我也就不想了。”
“唉”张傻叹息一声,“你还真是一个没有理想的人。你看人家唐瑾明天天念着将来做“居里夫人”,你看你?就是实现不了,有一个梦哄哄自己也比做恶梦强。”
“可我觉得像我这样的人,是不配有梦想的,所以,就不想了。你张傻家是世代名医,风子家是忠义家庭,我是什么呀?什么都不是。”
林小玲跟我们一样,还只是一个少年,不同的是她是一个绝望的少年,她跟张傻不同,张傻是害怕活不长久,而林小玲则是害怕活得长久,因为,越是长久,她越是承受不了时间的负罪,“林小玲,吴老师不是说过吗?我们不能选择我们自己的出生,我们也不知道我们来的这个家庭是一个怎样的家庭,像宋光伟二姨家的那些表哥表姐,如果他们知道山体坍塌他们就没了,你说他们还愿意来这世间吗?我们没有对过往的选择,可我们的未来终究得靠我们走。如果你不能跟我们一起想,那,我们也做不成朋友。”
“怎样才算是一起想呢?”
“知道“三国”的桃园三结义吗?今天以天地为证,如果我们成为朋友了,那就要一起哭一起笑。如果你哭的时候,我们笑,你笑的时候,我们哭,能算是朋友吗?”
“可是,我们没有拜过。”
张傻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林小玲也跪下了,我也只有跪了,“好,我们一起说,从今以后,我们一起笑一起哭,如有二心,天打雷劈。”
林小玲终于笑了,我们得往银杏村赶了。
张傻边跑边挥舞着手说道,“我从来没有过的高兴,今天是我们三个人的伟大日子,我把林小玲逗笑了,如果我活不过二十岁,林小玲,你要记得清明的时候给我烧纸?”
“张傻你又开始放屁?刚才发过誓,你就说这样的话,你是要我和林小玲跟你一起死吗?”
“哦,哦哦,你们看,我一高兴,啥都忘了,我忘了还有两个垫背的,不该说这样的话。好,我张傻提议,我们一起笑起来,不负岁月。”
林小玲真的开心地和我们一起笑了起来,是从心里笑出来的声音,山野里到处滚动着我们放肆的笑声。
我告诉林小玲,“从今以后,你就是张傻的救命恩人了。”
“风子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是张傻的救命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