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莹灵机一动,强压下心头对旻蕸的愤懑,决意不与旻蕸翻脸,而只是毁了旻蕸的阴谋。这样,以后回到赤山君府,她们仍然可以做好姐妹。
于是她假装顺从旻蕸的意思,伸出手去接旻蕸递过来的汤盆。看似已经端住汤盆,只是旻蕸松手的时候,她也松了手,“哎呀!”只听她故意大声惊呼一声,“砰”地一下,汤盆摔在地上,碎了一地,飞龙和汤水溅得到处都是。
旻蕸一下子愣住了。但是,脚上被烫的剧痛让她立刻醒悟过来。她顿时恼羞成怒,操起灶台上的菜铲,朝白莹一阵没头没脑地猛砸,嘴里怒骂道:“你个贱货!你是成心的!贱货!贱货!”
白莹头上、脸上、手背上被砸得鲜血淋淋,鼻青眼肿,一边躲,一边哭喊起来:“是你自己手松得快了……怪不得我……哎呀……疼死我了!你住手……住手啊!呜呜……”
很快她就被打翻在地。
旻蕸早就对白莹很不满意了,无忌信任白莹,整天与她黏糊在一起,加害无忌的机会比自己多多了。但是,她就是按兵不动,就是不愿意下手除掉无忌。她忘了赤山君緈濑让她到这儿干什么来了么?封妃子可是两人都有份的!她若真想除掉无忌,需要拖这么长的日子么?早就可以回赤山君府报功了!
现在,汤盆打碎了,飞龙汤连同妃子梦一起破碎了,自己精心布置的计谋全完蛋了。以往对白莹的愤恨这一刻也彻底爆发了,她将凝聚着对白莹愤恨的菜铲,一股脑地朝白莹倾泄挥去。
她是恼羞成怒、气懵了,抡起菜铲后,挥打起来手里根本就没有轻重。
等自己出完了气后,才察觉白莹已经被自己打得血流满面、倒地不起了。
她蹲在白莹前面笑吟吟地望着她道:“莹,我知道你现在深得少奶奶信任,把那个无忌也当着了自己的儿子,我是没法再指望你杀她们了。这两天你就装病,躺在炕上歇着吧,无忌由我来带……嘻嘻,等事情完成了,我带你一起离开,你还可以做妃子的,呵呵呵。听见了么?不然,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我死了,你也活不成。”白莹愤怒地扭过头不去看她。
“哼哼,你把无忌当儿子,少奶奶就会放过你么?如果她知道你的身份,一样会杀了你!”旻蕸威胁地道:“所以,你必须配合我才有活路。少奶奶来了,对她说,你是自己摔伤的……”
但是,怕什么就来什么,翟嬋突然就出现在了她们面前。
她们一阵惊慌。
翟嬋想这几天就离开仙池城,去草州城看一下姥姥,然后离开义渠国去魏国北屈城。
毕氏从猎户手里买了两只飞龙鸟,想着走之前让无忌尝尝鲜。
灯盏的捻子已经拨长了很多会时间,却怎么也不见飞龙鸟汤端上桌,她不由得嘀咕道:“怎么搞得么,一个汤就这么难炖么?我去看看……”
“哎呀娘,你急什么呢?不急的。那两个丫头也该吃饭了,你坐着看着无忌,我去把她们叫来一起吃,也算是告别了。”翟嬋笑着道。
她起身去了灶头间。马上就要离开仙池城了,必须将她们俩盯紧一点,不要出捅出什么篓子才好。
灶头间的灯盏很暗,白莹正坐在地上抹眼泪。翟嬋见了吃了一惊,问道:“莹丫头,怎么了啊?”
旻蕸赶紧插话道:“她来端汤,脚下绊了一下,摔倒了……”
“哎呀莹丫头,摔得不轻啊。”接着微弱的油灯,翟嬋看着她头上、脸上到处是血迹,心里疑窦顿起,脸上却是一片怜悯,嘴里责怪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是……头……晕……少奶奶,汤吃不成了,对不起。”白莹挣扎着站起了身子。
“哎呀,这伤……要治啊!”翟嬋扶着白莹往灶头间外走,转头吩咐旻蕸道:“蕸丫头,你去请一个巫师来。”
“少奶奶,不用的,我歇一会就好了。”白莹接话道。
“不行,一定要治。”翟嬋沉下了脸,朝旻蕸喝道:“快去啊!”
“哎,我这就去。”旻蕸被翟嬋的厉声喝喊吓了一跳,急急地出屋往院子外走去。
只是,她没有走远,躲在院子门外的墙下,并没有去请巫师。
翟嬋刚才的喝喊和瞪她的那一眼让她胆颤心惊,就怕翟嬋立马追究白莹到底是怎么受伤的。她与白莹还没有串通好说辞,很弄易穿帮的。
如此,她的小命就休了。
她要观察一下,如果翟嬋送白莹回她的屋子歇息,事情不至于很糟。但是,翟嬋挽着白莹的胳膊往堂屋去了。
眼瞅着她们进堂屋,旻蕸急得跺了一下脚,心里顿时哇凉哇凉的。
白莹难说不把她供出来。今天自己的举动太明显,就是要把翟嬋一家连同白莹一并毒死,白莹一定察觉到了,所以才会故意摔了汤盆。
她必须逃走了。
但是,她非常不甘心。
呆楞了半晌,她决计一不做二不休,继续投毒。
探头朝院子里观察一番后,她小心翼翼地蹑手蹑脚地溜进院子来到了水井边,从衣襟里掏出了那包砒霜,扯开绢布包扬着往井里撒去。没想到心急慌忙间用力太大,毒雾在井口弥漫开来,她被呛到了,想打喷嚏却恐惧惊动屋里的翟嬋,更怕砒霜继续吸进嘴里,赶紧抬手用袖子遮住口鼻,抽身急急地往院门外跑去。慌乱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包砒霜的绢布也落进到井里。
在院子外面打了一个喷嚏,她松了一口气,总算如愿以偿了。
躲在院门外又探头毒毒地瞅了一眼院子里,见堂屋的灯光在晃动,应该是有人出来看了。她再也不敢停留,撒腿就朝黑暗里的街巷跑去。
毕氏见到白莹血淋淋的脸不禁大吃一惊,无忌看着白莹的脸也吓坏了,恐惧地哭了起来。
“娘,你去弄一盆水来,我给她擦一下。”翟嬋对惊愣的毕氏道。
“哦,等着,我就去。”毕氏将无忌放在地板上,站起身道:“无忌乖,别哭了,姥姥给你莹姐姐打水去。”
无忌点点头,泪目看着白莹。
无忌的表现让白莹很感动、很欣慰,她朝他咧了一下嘴,安慰他道:“无忌别怕,姐不乖,摔了一跤,不疼,没事的。”
“来,莹丫头,快坐下。”翟嬋把一个蒲团放到白莹跟前。
毕氏把水端来了,放在地板上。
忽然就听见院门外有人在打喷嚏,翟嬋疑窦顿起,举起油灯向院子走去。
毕氏继续给白莹擦拭血迹。
没多久翟嬋回屋来了,毕氏看着,疑惑地问:“谁啊?”
“没有看见人。旻蕸院子门没有关,我关上了。”她接过毕氏手中的毛巾继续给白莹擦拭脸上的血迹,心疼地问道:“莹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伤处碰到毛巾,白莹疼的哆嗦了一下,言不由衷地道:“就是……摔了一下。”
翟嬋冷冷地笑了一声,道:“得啦,摔一下能摔破脸同时又摔破头顶?再说,两只手背也是血淋淋的?会是摔的吗?说实话吧!”
白莹的脸色刷地一下变得苍白,无言以对。
“是蕸丫头打的?”翟嬋目光锐利地瞅着她问道:“她为什么往死里打你?”
“她……”白莹张口结舌。
“说实话!”翟嬋逼视着她道。
“我……说……”白莹的泪水流了下来,叹了一口气,横下了心。旻蕸一门心思地要置自己于死地,不说以后也是死。
她豁出去了,想不如趁这个机会坦白了,或许还有一条生路。于是坦白道:“我们……我们是魏国赤山君府里的丫头,赤山君让我们假冒丫鬟潜伏在这里,等你们来了以后害死你们。”
“什么?”翟嬋大吃一惊,惊愕地问道:“你们是赤山君的人?赤山君怎么知道我们来这儿了?”
白莹忍住伤痛凄凄地道:“他派人去郁郅城杀你们了,可是没见找到你的尸体。判断是你逃脱了。可是你要生了,还要做月子,一定跑不远,会躲在郁郅城附近的地方做月子。所以,他在距离郁郅城二百来里的城池都盘下了院子,以对外招租的名义,吸引你们上门。院里的丫鬟全是我们赤山君府里的丫头假扮的,等你们上门后立刻除掉你们。赤山君许诺谁杀了无忌,将来可以进宫做王孙的妃子……”
“啊,赤山君是什么人啊?怎么这么可恶啊?嬋儿,你怎么招惹他了呢?”毕氏很愤怒地接话道。
“赤山君是姬遫的舅舅,緈王后的弟弟。原来是赤山君在追杀我啊……”翟嬋恨恨地咬了咬牙,背脊有了一丝凉意。石颇一直说单颖与赤山君交好,如此,单颖与緈濑肯定是一丘之貉,幸亏已经甩了那两个冒牌卫戍军,不然结局就悲催了。
原来还是来自緈王后的追杀。毕氏明白了。
想想一家人居然与杀手共居了半年多,翟嬋汗毛孔都竖了起来。
赤山君是国君魏襄王姬嗣给緈王后弟弟的封号,是镇守蒲阪郡关隘的封疆大吏。为了姬遫的大儿子以后能享太子位,竟然怎么处心竭虑除掉无忌,简直是丧心病狂。
白莹继续介绍道:“我们很小的时候就被赤山君府里的人精挑细选地买到府里细心培养,识字、学礼仪、学伺候主子等等,准备将来王孙姬圉登王宫太子位后,进宫里伺候他,开枝散叶。
就在赤山君得知少奶奶被赶出宫去了以后,便派出了自己的卫队乔装潜入了义渠国,伺机杀死少奶奶……”
翟嬋感觉很困惑,忍不住问道:“是谁告诉赤山君我出了王宫?”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白莹摇头道:“我只听君夫人说,赤山君鬼迷心窍了,一心不让其他女人染指后宫,除了緈氏家的女人,王宫里的其他女人都要死,除非是緈氏家的女人怀了姬家骨血,否则也要斩草除根。就是这个原因,少奶奶一出宫,赤山君就派人来义渠找你了。”
翟嬋还是疑惑,问道:“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郁郅城来的么?义渠国这么大,不会是他卫队的人自己找到的吧?”
“我不清楚。”白莹还是摇头,猜测道:“或许赤山君在宫里有眼线吧?”
“眼线?他对我知根知底?”翟嬋很疑惑,也很愤怒。对自己知根知底的人只有石颇,难道石颇是赤山君的人?她紧盯在白莹问道:“这个人长什么样?”
“夫人说……”白莹犹豫了一会,嘴唇蠕动起来。
“她怎么说?”翟嬋顿时打起精神,这个眼线应该是自己熟识的人,吃里扒外,实在不是个东西。
白莹还是摇头,凄凄地道:“夫人说,她从不参和赤山君的事情,除了礼仪见一见重要客人,也不会露面。那个人,她自己也不知道见没见过……”
“哦。”翟嬋虽然不死心,却也无奈了。她清楚,不能指望一个丫头能提供机密的内幕情报。她瞅着白莹道:“你继续说。”
“他们袭击郁郅……那个叫于白山的夏季牧场以后,卫队却没在那院子里发现少奶奶,也没有发现少奶奶或者孩子的尸体,所以他们认定少奶奶躲过了一劫。”白莹继续讲道。
白莹讲的情况与凤城那两个假卫戍军聊天的内容是一致的,显然,袭击夏季牧场的人就是赤山君府的人。原来就是緈王后姐弟联手血洗了夏季牧场啊。
“……后来府里幕僚有人给赤山君出点子,说翟嬋虽然逃脱了。但是,她应该处在生产前后,一定走不远的,肯定会在郁郅附近的某个地方隐居做月子。因为,郁郅一带是你的老家,你熟悉那一带,不可能跑到很远的地方去,身体也不容许……”
“幕僚?”翟嬋有了心惊胆颤的感觉,赤山君府里竟然藏着一个了解自己底细的人?
她楞了好一会,这个幕僚眼睛蛮毒的,会不会也是来自义渠,与自己很熟悉?
“赤山君的卫队是魏国人,不会讲义渠话,是没法在义渠明火执仗地去查找你们的。赤山君就按他的计谋,他让我们这些原籍在义渠的丫鬟潜伏在郁郅周边城里,伺机对你们下手……”白莹边想边继续道。
翟嬋听白莹这么说,心里很不屑。感觉这个幕僚的点子看似很高明。但是,郁郅周围城池很多,他这么钓鱼一样的找自己,如大海捞针,未必能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