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格里拉酒店。
装修的金碧辉煌，宛如皇宫的包厢内，几桌嘴巴上刚刚长毛的少年，在学着大人的模样喝酒，引来往送。
一位穿着校服男生问道：“陈意怎么没有来？”
穿着阿迪达斯的班长，周浩装出一副生涩的社会气，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来，点上一根。
“咯？”
他把烟递给穿校服的男生。
校服男摆了摆手，向坐在主位，宴请来的老师看了一眼，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三十来岁的老师眼皮跳了跳。
他说道：“少抽一点烟，对身体不好。”
“老班，知道了。”
周浩不以为意应付着，他指着一处空位说道：“陈意他全家明年就要移民去美国。”
“人家清高，觉的和我们不是一类人，不稀的来呗。”
“啊？”
校服男说道：“不会吧？他看起来也不像……”
说着，校服男止住，他想起陈意在读书期间确实很清高，基本不怎么和班上的人玩，总是一个人默默地读书。
他说道：“怪不得不怎么和我们玩，原来是早就想好了要润去国外。”
周浩点了点烟灰，充满社会气的点评道：“像这种人，是在国内混不下去了才跑去国外，但凡能在国内混的好的，谁爱跑去人生地不熟的国外？”
“他以为只会死读书在国外就不一样了？”
“笑死，这个世界上，哪一个国家不讲人情事故，你在国内只要你愿意学，还可以跟你讲人情事故，到了国外，呵呵，谁他妈的认你啊。”
“你在国内只能当牛马，到了国外也还是牛马。”
校服男羡慕的说：“周浩，你懂的真多。”
一位脸上有很多痘痘的男生应承道：“那是，也不看看周浩的爸爸是谁，人家爸爸可是处长，言传身教下来，眼界跟我们不是一个面上的。”
周浩微微邹眉，弹了弹烟灰。
校服男指着另外一个空位问道：“那林牧为什么没有来？”
“他也要移民？”
周浩看了眼手机，正好是林牧发送来的微信。
他耸了耸肩膀，说道：“那倒不是，他说他睡过头来，现在正在过来。”
痘痘男说道：“这么重要的日子也能迟到？我看他就是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多多联络感情，以后出了社会也好帮衬帮衬，林牧这个人就是太傲了。”
把一切听在耳朵里的班主任嘴角微微抽搐，他脚趾头在地面上画着三室一厅。
周浩把烟灭在烟灰缸里，点上第二根烟。
痘痘男说道：“班长，你点评点评林牧呗，咱帮上最怪的人就是他了吧？”
“他以后出了社会会怎么样？”
周浩依靠在椅背上，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靠着，他老辣的点评道：“林牧啊，林牧这位同学，啥都好，学习好，体育好，也热心肠。”
“长的又帅，还招女孩子喜欢。”
“他最大的问题有两个。”
“第一，他是很优秀，但是在学校里优秀，学习好，篮球打的厉害，乐于帮助人，在学校里，这些都是很好的，高中是，大学也是。”
“但在社会上就不是了。”
“你篮球打的好，足球踢的好有什么用？能赚钱吗？”
“你学习好，了不起就是985学历，给你开一个几万块一个月的工资，现在985学历很稀缺吗？”
“还有热心肠。”
说到这，周浩不屑的嗤笑一声，他说道：“也就只有学生会看中一个人热心不热心。”
“在社会上，热心肠可不是什么好的品质。”
“热情不但不是好的品质，反而是惹祸的根源。”
“多做多做，少做少做，不做不错。”
“林牧这种人上了社会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当他进入社会，发现自己在学校里引以为傲的品质统统不值一提，从校园里的风云人物，变成社会上可有可无的人物，他能不能接受这个心里落差。”
“不能接受，他就只能一蹶不振咯。”
坐在周浩周围的一圈人亮起眼睛，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痘痘男生追问道：“那第二呢？”
感受着同龄人崇拜的目光，周浩得意，他喝了口啤酒，润了润喉咙，又抽了一口烟，吐出一口烟雾。
在烟雾弥漫中，他说道：“这第二嘛，就是林牧这小子太锋芒毕露，不懂的藏拙。”
“他身上的菱角太硬，如果你是领导，你看到手底下有这样一个人，你是什么心情？”
“你敢把重要的任务交给他？”
“中庸，中庸才是王道。”
“还有啊。”
周浩把第二根烟掐灭在烟灰缸里，这一会儿，有更多的同学听他在点评林牧。
他笑着说：“也辛好林牧没有谈恋爱。”
“如果他到了大学去，谈上了恋爱，那就惨咯。”
“哦？为什么？”
痘痘男拿出一包七匹狼，散给周浩一支。
看到烟盒，周浩一邹眉，他摆手说道：“我不抽这个，我只抽华子，抽别的咳嗽。”
周浩把杯子里的啤酒喝完，他痛快的哈了一声，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他继续点评道：“为什么说林牧谈了恋爱就惨了？”
“你想想，林牧长的那么帅，在校园里那么优秀，他在校园里一定是招女孩子喜欢的。”
“如果他谈恋爱，他一定会和一位非常优秀的女孩子谈。”
“可是你们想想看，在社会上，一位漂亮的，名校毕业的女孩子，她甚至可能多才多艺，这样的女孩子有多抢手啊？”
“林牧出了学校，要多久才可以在一线城市买一套房？”
“林牧所谓的优秀，抵的上一线城市一套几千万的房子吗？”
“他可能一辈子也赚不到这么多钱。”
“当他的女友看到一线城市的繁华，看到高额的房价，看到经历过打击，陷入沮丧的林牧，看到身边涌现出来的优秀追求者，她不会摇摆，做出选择吗？”
“到时候事业，爱情双双受到打击，林牧直接性情大变都有可能。”
痘痘男生酸酸的说：“那是因为林牧没有一个好爸爸。”
“他要是有一个好爸爸，情况会是如此？”
周浩一怔，他看着痘痘男生，心下冷笑，好家伙，在这里点他？
他神色不善道：“他投胎不好，怪我咯？”
众人陷入沉默。
周浩点评的又何止是林牧啊，他们还不如林牧呢，林牧这样的人未来都只能这样，那比林牧还不如的他们呢？
众人羡慕的看着周浩，这个人一出生就站在了普通人的终点线。
校服男说道：“周浩，听说你们家前段时间在魔都买了一套房？”
周浩笑道：“怎么所有人都知道呢？”
“那一套房是我爸买来我去魔都读书住的，也不大，只是一百来平的小房子，也不是市中心，位置比较偏。”
校服男好奇道：“大概多少钱？”
周浩谦虚道：“那我哪知道，位置比较偏，大概几百万就够？”
众人羡慕的眼神更浓郁了。
十七，十八岁的年龄，他们还并不能正确的知道金钱的力量，但他们也有大概得感知力，这是一笔很大的钱。
在场的，只有班主任感知的最清楚，魔都就算位置比较偏的房子，一百来平也要五百万左右，这是绝大数家庭一辈子都赚不来的钱。
他在心里暗叹一声。
十年寒窗怎么能比的上三代努力？
他对还未到场的林牧充满了同情，他对周浩的评价是很认可的，因为，这就是他过往的人生。
他在听周浩点评时，有一股强烈的不适感，那是一种照镜子的感觉。
班主任在心里暗叹着，希望林牧可以知足常乐吧，把自己身上不该有的正义感，助人为乐精神打磨打磨，拾到拾到，那不是他们这个阶层的人该有的东西。
正义，善良这种东西，他们太过于贵重。
就在此时，包厢的门被从外推开。
一道正义凛然的声音说道；“不好意思，来晚了。”
林牧走进包厢，他发现大家都不吃饭了，反而都在看着自己，有点奇怪。
迟到了一小时半，是有点过分，但也不至于如此吧？
周浩脸有些醉态，他站起来说道：“林牧，你来的也太晚了。”
“罚酒，罚酒三杯！”
“不然你可不能入座嗷。”
林牧和周浩的关系一般般，平时他也不喝酒。
但，毕竟是这样的日子，也没什么好计较的，他给自己倒上三杯酒，一杯一杯喝下去。
他挠了挠头，纯真的笑道：“各位对不住啊，来晚了，睡过头。”
他坐下去后，开始动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现场有些怪异的气氛被打破，大家重新开始动起筷子，聊起天。
虽然没有人说，但众人心里都有了比较。
差距，差距太大了。
林牧一进来就被拿捏住了。
众人心里绝望，就这是家境的差距吗？
林牧吃上几口菜垫了垫肚子，喝上一口饮料润了润喉咙，他看着熙熙攘攘的包厢，露出满足的笑容。
在副本里渡过的那几天动不动就要死人的日子，对比一下现实的日常，日常格外美好。
想到这，林牧多出一抹忧愁，深渊行者不知道是最近才在世界上出现的，还是恒久之前就有，这样平静的生活会不会被打破呢？
“林牧，你报考的是哪一所学校？”
痘痘男散了一根烟给林牧，林牧摆手道；“谢谢，不会。“
痘痘男不爽道：“咋？你也只抽华子，抽别的咳嗽？“
“不，是真不会。”
林牧说道：“中科大。”
“呦，顶尖985啊。”
痘痘男酸酸的说：“苟富贵，勿相忘啊。”
周浩嫌弃的看了眼痘痘男，这个家伙太lo了，不过他很好奇，林牧会怎么回答。
如果就这么承认了，就有点太飘了，考一个顶级985真比自己当人上人了，如果打一个圆场，说自己没可能，谦虚是谦虚了，但应对的中规中矩。
周围正在干饭的几位干饭人，听到这话，也纷纷竖起耳朵，一边干饭一边看八卦。
林牧略微邹眉，他说道：“如果你需要帮忙，不需要等我以后富贵了，我现在就可以帮你。”
“嗯，我不是很明白，王俊杰，你为什么选择依靠我缥缈的未来，而不选择相信自己？”
痘痘男愣了愣，他面色阴沉，酸溜溜的说道：“啊对对对。”
“像我这种鼠鼠啊，跟你可不一样，生而优秀，什么事情都可以靠自己解决。”
“我的人生只能依靠别人了捏。”
周浩不屑的看了眼痘痘男，暗道这是什么人啊？跟他坐同一桌，真tm掉档次。
周围几个干饭人，对视了几眼，忍住想要出言嘲讽的冲动。
虽然林牧在班上没什么朋友，但他成绩好啊，长的帅，也不讨人厌，大家只是觉的他清高，不接地气，不代表讨厌他，王俊杰这样莫名其妙的阴阳怪气实在是败人品。
他以为现实是互联网吗？
真没有礼貌。
班主任就要开口，让大家缓和一下气氛。
林牧开口道：“是吗？”
“可是我认为你不是这样人。”
“高二下学年，第一次月考，我记得你全年级进步了一百多名。”
“你寒假还有休息时间里一定是下了大功夫吧？”
“那个时候你都不怎么和大家玩，一个人蒙头学习，眼睛里有光。”
“到了期中考试，你考了580，又进步了40分。”
“哥们，那个时候的你很酷哎。”
“为什么从那一次以后你考试成绩直线下滑，整个人也变了很多，还抽上了烟，是遇到了什么变故吗？”
痘痘男怔住，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你怎么会记的？”
“我都忘了…”
林牧说道：“因为那个时候的你在发光啊，就像看到一块明珠在洗去外表的灰尘。”
“发光的明珠，总是会下意识吸引人的视线。”
痘痘男低下头，他深吸一口气，勉强的扯起嘴角的笑容。
林牧继续说道：“你说我是生而优秀，我不作评价，但王俊杰，你说你自己是老鼠，我不认同。”
“我认为，你是蒙尘的明珠，你曾经，将要洗尽铅华。”
他来到王俊杰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可惜道：“你现在的成绩真的很对不起自己曾经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