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惊雷划过了晴空,留下一道道白色的抓痕。张三眯起眼睛看着狰狞的闪电,“今晚我们就去看看,运气好的话,可以像这道闪电一样速去速回。”
“哪里的闪电?”
“就在……”张三的手指着天空,僵硬地抽动了下,他收回手,用力捏着眼睛两侧的太阳穴。
是幻觉。
一只麻雀落在屋檐之上,一下下啄着瓦片间的草籽。那漆黑的眼睛锁定了南风起,但它没有妄动,就像掌中木偶般无神地注视着一切。
南风起有些不适,转头看去,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两次,一天之内。”陈醒忍不住提了句,“在遇上响马之前,我会先被你害死。”他按住张三的肩膀,“我先教你调息法,你先练着,我自己去探探路,之后我们再说接下来的事。”
“可以。”张三倚着石狮子,给了麻雀一个飞吻,麻雀振翅飞走,“那先回西山村吧。”
“我去看看那个刘知常。”南风起不想掺合这些事情,但毕竟已经应下了保护刘知常,总要上上心。
“你用什么兵刃?”陈醒拉住南风起的肩膀,尽量语气友善地问道。
“我?我是个屠夫,自然用屠刀。”
“那我找人给你打一把刀。”
南风起抓起陈醒的胳膊,错开距离:“不要把我牵扯进你们的事。”
“也是你的事,传言刘萧是冲你来的。”
“对付他?”南风起没想到又是这个曾经的山贼,“用我平时的刀就好,临时做的刀不一定适应。”
“刀是消耗品,先给你做好,用不用两说。”
“也好。”南风起最终妥协,“打架叫我就好。”
……
“你说的我差不多记下了,但什么是内力?诸如此类,我不太清楚。”
这话出乎陈醒的意料,“你不清楚?”
“当然,我会流血,好像还有骨头,和你们很像。”张三颤抖的嘴唇向上扬了扬,“但我和你们不一样。”
陈醒思考片刻,摇摇头:“没事,调息法重要的是呼吸,你试着练一遍,不对的地方再说。”
张三的脸色越发苍白,豆大的汗从他额头渗出,面部的肌肉伸展又紧缩,淡紫色的光芒闪过他的瞳孔。他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只得挑挑眉以示应答。
张三沉下心来,口唇紧闭,舌尖抵住上颚,鼻翼收缩,用力将胸腔扩到极致,空气在鼻腔内窜流出很大的响动。稍作停留,转为喷气,响如虎啸,气将尽时胸腹鼓动吸回胸中,再如兽呼出,如此连绵不绝。
他的身体也在随着呼吸而动,吸气时双手半握拳微转,双拳心朝前,缓缓向前送出。喷气时,双拳上下重叠,放至下腹处,双拳变掌,紧压丹田。
背脊隆起,微有骨骼动摇,他浑身肌肉由着陈醒的指示发生动止。
没多久,张三便汗水淋漓,但他并不觉得身上黏腻,因为他身上滚烫的热量逐渐将汗水和雨水一并蒸发,在头顶形成一团小雾。那热量应是从丹田而出,沿着他的每一条经脉爬升,就像一条逆着波涛冲向龙门的锦鲤,小心翼翼又疯狂至极。
银色的电流在他的皮肤下流窜,自丹田飞向头顶,七窍生光,双眼一下爆开,汁水四溅,“呼,好多了。”
吐出溅到嘴里的眼球碎片,陈醒皱着眉头询问:“没有什么异样?”
“感觉良好。”张三咧开嘴轻松地笑了,脸上的肌肉被牵扯,将眼眶里的血挤了出来,顺着鼻翼流到嘴里。
“那之后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没想到你这法子居然真有用。”
“水鉴上师交代的东西自然有用。”
刚刚恢复好的眼睛愣了一瞬,“又是他,看来我是接了个很麻烦的活。”
……
南风起手指微弯,用指节敲了敲门。
刘知常如惊弓之鸟般跳起,将孩子护在身后,用颤抖的喉咙小声问道:“谁?”
“我叫南风起,我想知道是谁想杀你。”
房门打开一道缝,头发散乱的刘知常露出半张脸,没想到面前的人居然是个十六七的半大孩子,但他的身上带着些油脂和血气,“你怎么知道我……不,你为什么要知道谁追杀我?”
“有人托付我的事,推脱不开。”
刘知常让开门口,手掌向上,指向房内,“先进来吧。”
南风起走到桌子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环顾四周,各种东西摆放十分散乱,“收拾收拾,毕竟还带着孩子。”
“哎。”刘知常回地很痛快,说完蓦地怔住了。
“怎么了?”南风起注意到了他的异常。
“没什么,只是家里也总这样说。”
南风起不是安慰人的好手,只能无措地放下杯子,拍拍刘知常的胳膊,“没事,也不算都死了,还剩下个不是。”
自知大仇得报须的面前之人,刘知常勉强动了动嘴角,点点头应和。
“所以你知道是谁吗?”南风起沉吟一会儿,又捡起门外的问题。
“不认识,刘家从来与人友善,没听说过什么仇家。”刘知常摇摇头,也是十分不解,他走到熟睡的孩子前,从旁边拿起一张泛黄的白布,“不过,这个东西我从未在家里见过,三哥将他送来时,这块布却包在孩子身上。”
南风起接过这张布,“上面写的什么?”
“像是个丹方。”
“之前有个修士来找过张三,阁皂山的。”
“那……那应该就是了。”
“你有刀吗?剑也行。”
“呃……我记得娘子在我走前把我家传的清辉剑放包袱里了,说是给我防身。”
“快点找,不然可能用不上了。”南风起将白布塞进衣襟里。
“啊?”刘知常忽然明白了,外面来人了。
南风起推开窗子,翻身上了屋顶,拿出白布,对着黑夜清声说道:“丹方在我这里。”
乐安县城静如死地,不多的灯火在风里飘忽欲灭。唯有一抹月轮透过薄薄的云雾照在南风起的身上,如果有人在,那一定能看到南风起眼中跳动的兴奋。
躲在街巷里的人确实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