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眼皮流过的血在眼睛上留下明显的触感,咽下唾沫的喉头滚动都无比清晰,之前的劳累好像发生在另一具身体上。南风起握着剑,但又好像不是握着剑,而是手臂突然延长了三尺多。
雨打铁剑,切切复铮铮。剑意通人,南风起不再停息,大步逼近持戟力士,那力士先前被南风起扔了戟首,行动已然迟缓,轻易被南风起砍了脑袋,变回了黄豆。
只剩下了双锏力士一直护在弓箭力士身旁,他们之间不过一丈。
“我掩护你,不要怕,上!”张三一把一把拽下扎在身上的箭,大义凌然地说道。
南风起猛踢一脚,用张三挡住了弓箭力士,挑剑撩开双锏,靠肘重击双锏力士,手腕一抖,反手送剑入怀,深插进力士心口。双锏力士轰然倒地,一招未出,只留下一地豆屑。此时,羽箭已经将张三钉飞,大弓如满月,箭头直指南风起。
一道燥热的风吹开漫天雨幕,封住了弓箭力士,刀光阵阵。大风几乎吹散了雨,南风起手中的剑更加滚烫,几招刺毁力士后,他望向天空,一道长长的剑痕划过。
张三的手搭在南风起肩膀:“你去帮着守炉子去。”
“什么炉子?”
“你看城里哪儿热闹,你去那就行。”张三紧紧盯着天上飞剑的方向。
……
马蹄声骤然而起,如万雷炸响。一把宽大厚重的刀砍下了一个响马的脑袋。
这不是马蹄声,是刀鸣。
奔马践雨,落蹄惊风。这刀是驰骋黄土的野马,这刀是陇西梆子的乱弹。纵然那贼人有拔山举鼎的双臂,也敌不过这骄傲的汉子和他骄傲的刀。
王敬之用刀掀起路面石板,石板如潮拍去,可这些响马是岸边千年的礁石,潮水只能无力退去。
这不是他们应有的实力,王敬之看出这点,但也只能迎刀而上。
王敬之一刀挥去,将陈醒踢飞的贼人砍作两截,脚步不停,扑向陈醒右侧的几人。
看到王敬之引走了右边的贼人,陈醒顿时轻松不少。不知怎么的,这些响马实力大增,即使陈醒如今内外圆润一体,对付他们也有些吃力。
大棍横扫,陈醒手抵刀背,立刀格挡,木棍压着长刀将陈醒扫了出去。陈醒被撞到一堵石墙上,巨力在墙壁上震出蛛网状裂纹。
还未来得及活动活动发麻的双臂,陈醒忽地感觉汗毛竖立,他立刻侧身一滚,躲开朴刀的锋芒,石墙溅出的碎石打在南风起身上,火辣辣的。
“嗖嗖嗖——”
听得破风声起,半蹲在地的陈醒指腕用力,雁翎刀在身后舞成回旋。
“叮叮叮。”
三枚带衣镖落地。
此时,陈醒终于获得一丝喘息机会。脚尖蹬地,直直冲向手拿长棍的贼人,但那贼人不见了。
他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陈醒背后,狠狠抡向陈醒。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被抡到的陈醒吐血坠地,然后被一刀砍死,他露出了疯狂的笑容。
可在一刹那间,他看到陈醒回了头,那双清澈的眼睛映着一个疯癫的笑容,而他的眼里也有一张笑着的脸。
刚刚赶到的南风起自背后提剑刺穿了他的咽喉,陈醒顺势蹬了脚还未落地的尸体借力,飞扑到拿朴刀的贼人面前,雁翎刀重重劈下。
贼人举刀欲拦,金铁微鸣,可刀势不停。
朴刀与贼人的中间都留下一道细细的线。只一瞬,便落成两瓣血色蔷薇,怒放攀延在路面、石墙与陈醒的衣摆。
南风起一抹脸,转向柱子,那响马还在不远处看着,身后几人也没有上前的意思。
崩下对手的大刀,一脚抽到他的腰间,王敬之举刀将其枭首。
“如何?还能打吗?”
南风起抿着嘴点头,随手从下裳撕了一条布,将剑与手绑在一起。
一个生涩但极有威慑的冲锋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与南风起之间漫长的距离让柱子和他的手下有了足够时间熟悉,也让他们积蓄了充沛的力量。
柱子低伏在马背,他与胯下这个牲灵浑似一体。
南风起舔舔嘴唇,矮身伏地,将自己整个弹射出去,气浪在王敬之身边轰开。
箭矢一样飞向响马的刀。
南风起一剑削去了贼人脑袋,挑起大刀磕了下刺来的枪尖,脚踏枪杆如行平地,胸口一剑,夺了那人眼中神彩。
收剑落地,惯性让他在地上滑行了一段,路面还残留的雨水沾湿膝盖,长剑轻易插入石板路,切下一条细痕。
柱子一刀打飞王敬之的手下,转身想要在冲向南风起。
清脆的响指在刘萧的耳畔炸响。
刘萧躲开陈醒的劈砍,用雷刀托开陈醒,没回头说道:“柱子,带着剩下的人去把事办好。”
刘萧的声音从柱子身后传来,他回头看向刘萧:“大哥……”
“这是我的夙怨,那道长既然把我放出来,这就是我的机会,机会来了,那得握住了。”
柱子瞪着眼,神情急切:“大哥,还是咱一块上!你自己怎么行?”
刘萧斜了他一眼:“你觉得你比大哥我厉害?”
“当然不是……”
刘萧按住他,转向南风起,胯下的马慢慢向前踱着步,脸上露出骄傲的神色:“说起来,我也曾是个军户,在西域随裴将军征战,之后被迫落草也没有落下一身军中本事。”
南风起站起来,看着刘萧眼睛,十分认真地听他言说过往。
“即便如此,我也打不过你,大哥都输给你了,更何况我呢?这几年来,我一直没忘了那个晚上,但我不敢报仇,连想都不敢想。每次弟兄们都劝我安个营扎个寨,可我怕啊!我不敢啊!我一直保持着警觉,就怕再遇上你。嗯……不过我能纵横这么多年也多亏了这点,这么想我还该谢谢你。哈哈哈哈……”
南风起一直保持沉默,仔细听着刘萧絮絮叨叨的讲话。
“但是,这次不一样了,我可能再也没有这样的时候了……那种念头在我脑子里蠢蠢欲动,太久了,真的……我不想再这样了,我不想活在你的噩梦之下了。让我了结吧,无论是死是活。”刘萧下了马,死死盯着南风起。
“好啊,你和我。”南风起举起剑,剑尖寒光闪在刘萧瞳孔中。
“嗯,你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