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低着头，讲起了一段很长的故事。
“从哪讲起好呢，就从我自己开始讲吧。先生，其实我有属于我的记忆，我叫四郎，我没有姓氏，因为我的父亲和母亲都是低贱的农民，自我有记忆开始，我的家中就没有多少粮食，能吃饱的日子寥寥无几，可能一天的口粮就是半块粗粮饼和一点野菜，就算是这样，我娘还总是说她吃饱了，把她的食物递给我吃。我心里一直有一个疑惑，为什么？明明我们家地里种着那么多粮食，可我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却为什么进不到我们的肚子里，为什么那群穿着绸缎的官吏每次来动动嘴就能夺走我们家省吃俭用挤出来的那一点可怜的口粮，为什么？我不懂这个道理.......”
艾的眼眶有些湿润。
“可如果仅仅只是这样，那其实，也还挺好的，呵呵，但是那群狗娘养的一点活路都不给，为什么连一点活路都不愿意给呢。先生对不起，我的情绪太激动了。”艾的两颊划过两行清泪。
“那年，地里收成不好，当官的说帝国还在和别的国家作战，需要我们勒紧裤腰带支持军队打赢战争，放屁！我亲眼看见的，我亲眼看见的！那群畜生，从我们手里把粮食夺走之后，就卖给了那群远道而来的商人！什么打赢战争！什么支持圣战！全都是狗屁，他们为了挣钱根本不在乎，他们不在乎我们这些低贱的农民，不在乎我们的死活，不在乎军队能不能打仗，甚至不在乎这场战争能不能赢，他们只在乎自己能不能拿到钱，能不能在晚上喝到用我们的粮食酿的酒，能不能在女人的肚皮上醉生梦死！”
“但我们又有什么拒绝的权利呢，我们只是一辈子在地里刨食的，用他们的话来说，一群靠着他们的施舍才能侥幸活下来的贱种，有什么资格拒绝他们？”
艾的两眼通红，声音也在不自主的颤抖。
“但是，如果他们还能给我们留条活路的话，那这样的日子我们也能过得下去，谁愿意过提心吊胆的日子呢，但是最令人绝望的事情来了，有一天，突然来了几个当兵的，他们抓着我的父亲将他拖出了门，拿着刀架在他脖子上压着他当兵，上战场，我妈想拦着，被一个士兵踹了一脚在床上躺了足足半个月！你知道一个孩子和下不了床的母亲在那种时期，有多艰难吗？我要和狗抢一口吃的我才能活，但是我娘呢，如果那时候再多一口，如果我娘那时候能再多吃一点是不是就能活下来了呢，所以我在看到您用骨粉能让树瞬间长大的时候，我没能控制自己，我想到了那个时候，如果早一点发现，如果早一点发现是不是我娘就不会死了。”
“其实骨粉只在这里有用，这不怪你。”肖伟犹豫着，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艾闻言愣住了，随即自嘲的笑了笑。
“但就算是这样，就算是我们贡献了我们的口粮，就算是我父亲被强拉上了战场，我们依旧没有获得战争的胜利，我们输了，前线的军队被屠杀殆尽，后勤的军队全数溃败，村子里的人不想跟着他们逃难，打算忍一忍留下来，在那个国家生活不是生活呢，他们也得有人种地吧？但到了那时我们才知道，和帝国作战的不是什么别的国家，而是魔物。”
“它们是一群没有理智的怪物，每隔几天，它们便睁着猩红的眸子寻找着猎物，狞笑着掠夺我们的生命，太阳升起时带着我们亲人的尸骨归巢，日落又倾巢而出，四处杀戮。”
“那你们为什么不跑远点呢，跑到你们国家的腹地，回到军队的庇护下？”肖伟问道。
“过不去的，我们试过了，只要离开村子一段距离就会有数不尽的怪物来找我们，把我们驱赶回村子，每次都会死上好些人，青壮都被征召上了战场，村里都是老弱妇孺，跑不了的。”艾低下了头。
“但是这样的话，你们村子里的人不是迟早要被杀光吗，跑和不跑都是死，为什么不拼条活路呢。”肖伟皱着眉头发出了自己的疑问。
“因为，魔物给了我们一条活路。”
“被魔物肆意掠杀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一个人类来到了我们的村子里，他自称是魔王陛下的下属，来询问村子里的情况，他告诉我们，从今往后，我们就是魔王的子民，那些怪物不会再伤害我们了，只要我们辛勤耕种，为魔王献上微薄的力量，那我们就可以在这片土地上生存下去，拥有属于自己的土地，能吃饱穿暖，安居乐业。”
肖伟有些惊愕：“你确定这是魔王？”
艾点了点头：“是的，我确定。”
“而且在那之后，我们确实没有再被魔物掳掠过，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担惊受怕之后，我们惊奇的发现，我们的日子比在帝国治下还要好的多，我们种出来的粮食有专门的人来收取，给出的价格都很公道，没有贪官污吏的苛捐杂税，也没有人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更不会因为与官吏一言不合而被打杀下狱。”
“看来你对帝国很是敌视。”肖伟拍了拍艾的肩膀，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是的，敌视，我恨不得帝国的统治者亡国灭种！这些我都是在上学的时候才知道的，才知道这些叫做一个王朝覆灭前发自根部的腐朽。
“上学？”肖伟又一次被惊讶到了。
“是的先生，我毕业于格兰登第一陆军学院，是陆军学院的第五期毕业生。”艾挺直了自己的胸膛，显然他为自己的这个身份感到骄傲。
“陆军学院？第五期？怎么我听你讲的故事越讲越红？有一种反帝反封建，打倒土地豪强，农民彻底翻身，之后走上社会主义道路的既视感。你们的魔王叫什么名字？”
“陛下的真名叫做卫小伟，先生。”
“陛下？”
“陛下是我们对他的尊称，魔王陛下从未想过成为帝王，他自称自己是人民的先驱，但是在我们心里，他就是一位帝王，这不代表国家，也不代表个人，而代表整个底层的百姓，他就是一位将我们从冰冷残暴的统治下解救出来的帝王，自陛下往后，我们会彻底站起来，高举人人平等的大旗，只有一个人可以凌驾于我们之上。”
“你继续说......”肖伟实在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他需要一点时间去消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