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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心可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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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初试天圣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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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少爷,那是衙役在给城外人发水。”柳古云回答道。 “免费的?”“免费的,这是唐家向天帝请求的。” “真不错,那我领一份去!不过我能领吗?”柳涯心拍拍手,小孩子显得兴奋又好奇的时候总是显得很可爱。 “可以是可以的,但那水喝不得。”柳古云急忙拱手阻拦住柳涯心。 柳涯心皱了一下眉头:“他们喝的,我喝不得?” 柳古云不知道怎么完美解释这个问题,只能苦笑道:“他们多是些无姓人和流亡人,没有能力喝上好水,只得城府里去发水保他们的命,而我们不需要。” “免费的干嘛不要?”柳涯心不以为意,柳家特有的收集癖在柳涯心上也有所体验。 “少爷。”柳古珊突然发话说道:“那些水脏污浑浊,与河海里的水并无太大区别,说不定就是从某个湖里舀的,然后直接运过来。” “啊?那还让他们喝?”柳涯心又把惊讶的眼光投向那群领水的人。 “不然他们就会渴死!”柳古珊摇摇头,看来少爷要走的路还很远啊。 “东域南域河流丰富,倒还好些。” “在北域西域,就是连这种脏水都不发的。” “他们中十之八九会生病,而生病的人十之二三会去看病,求生的欲望会让他们期盼着活下去,否则他们无欲无求,便是一滩死水,这样的人于天国无用。”柳古云接着解释道。 “他们要么抛弃生命,要么就要去挣钱看病,想要躺着喝净水是不可能的!” “而且即使这样的水,也不是想喝多少就喝多少,而是严格定量、定期、定数发放。” “哇,那他们还不造反?”柳涯心一脸的不可思议。 “少爷还是聪明,他们有的人早就反了。” 柳古珊面如寒霜,望着那群人说道。 “西域的那群“反天会”,便是如此集结出来的” “反天会?”柳涯心重复了一遍。 “一群流民叛军罢了,靠掠夺过活。” 柳古云如此解释道。 柳涯心低头若有所思,嘴里喃喃道:“唐家……唐家,大祭司……” 这些人害了病,自然本能的去看医生,这样就会给唐家…… 唐家以医者仁心著称于十古氏,这不可能是唐家的主意! 柳涯心打断了自己的下一步思考。 是不可能,还是自己不敢接受结果?柳涯心不敢往下想。 脚下是泥泞的路,似是脏水渗入大地发出略微的臭气,路边多是坚强生长的野花和杂草,随处可见的茅草房屋歪歪扭扭,岌岌可危。 无序、混乱、肮脏不堪,自己原本出城就应该感知到的,还是说自己太过迟钝了? “距离城外还有多远?”柳涯心叹了一口气,其实自己已经得出答案了。 “还有很远,少爷,咱们可以雇辆车。”柳古珊略带疲意地说道。 这地方还有车?有必要吗?柳涯心见过车,城内常有各种圣兽拉的车,也叫兽车。 但由于圣兽虽有灵性,但亦有野性,自然无法做到完全驯服,所以即使是城内的平坦之路,也常有翻车的事发生。 在信息匮乏的千米之内,这不失为柳涯心的一件乐事。 可就算屡次翻车,内城的大人们也对这种车趋之若鹜,乐此不疲。 甚至谁翻得多甚至已经成了一种财力的象征,它意味着更早的拥有着兽车。 乐事归乐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可就不是乐事了,是糗事。 平坦之路尚有翻车,何况现在脚下泥泞,走路都一踩一个坑。 “什么圣兽拉的车啊,可别翻了。”柳涯心笑说道。 “不是圣兽,是人。”柳古珊笑回道。 人?这是把人当成禽兽?柳涯心觉得不太好,面露为难之色。 柳古云察觉到了少爷的为难,于是接话道:“少爷,他们中有很多都引以为生,若是您真的心善,应当尊重他们的工作。” “那……那好吧。”柳涯心只好颔首道。 柳古云抬起手挥了挥,很快数辆车便一起赶过来,不分前后,只顾着往这里冲。 柳涯心远远地便听到吵架的声音。 “二子,前几天那一单可让给你了,今天这次就留给叔吧。” “呸!老帮菜,前几天那单字是你让的?还不是老子我自己跑得快,我妈还等着治病的,老子不想理你!” “那你就不给你婶子一点活路?我都好几天都没生意了,你就看着你婶子死?我告诉你,她要是死了,我就去你家闹!还有你小七,你特么跑慢点!” “行了叔,老了就别干这体力活了,大不了我拿着钱给你点,你帮我拦着二子。” 那人一咬牙:“行!”,说着就开始往二子那跑,惯着他一开始比二子离得近一些,暂时还在二子的前面,企图用车身来阻拦二子。 “叔!你特么疯了!这车可是你攒了半年的钱,小七能给你多少?你自己算算这帐!” …… 终于,二子因为年轻力壮还是第一个跑到柳古云的面前,用已被汗水与灰尘染黄的毛巾擦了擦脸,依旧对柳古云笑着说:“这位少爷,咱去哪?” “城外,”柳古云笑着说道,他不介意给这个拉车的一个笑脸,因为他觉得刚才这些人给少爷演了一出好戏。 这场戏可以让少爷知道这群无姓人是多么的愚昧无知、鼠目寸光乃至自相残杀,这些人不值得少爷同情。 “走吧,少爷。”柳古云先上了车,随后向柳涯心伸出了手。 柳涯心拉住柳古云的手,轻踩阶梯,随后便感到后背有一股力在推自己。 是柳古珊,将自己不费力送进车内。 此时,哪怕柳涯心是一块烂肉,也能舒舒服服地坐上这辆“人”车。 两人上车,这辆简陋的车似不满一般发出了吱吱的声音。 有些摇晃,但还不到能翻下去的程度,柳涯心已经很满意了,于是跟二子攀谈了起来。 “听他们刚才说的,你叫二子是吧。”柳涯心先开了口。 “是,大人。”二子很专业,待三位客人刚坐稳,方才将麻绳栓到自己腰间。 趴低身体,脚下用力,奋力一蹬,就这样,一人拉着三人,往城外出发。 “二哥……”柳涯心笑着说道,这车虽晃,但毕竟是个人拉的,自己也不好说什么:“你干这一行多久了。” “大人可不敢这么说,小人可当不起,我年约二百三四十,具体年岁早已记不清,自母亲生病,我就替着母亲干着拉车的活。” “你母亲也干这个?”柳涯心有些惊讶,女人也会有这等力气吗? “生活所迫嘛,大人。”二子一点也不难受,反倒露出笑容,脸上汗渍被古阳映得发光,配合着那爽朗的笑容、精壮的身材,晒得发红的皮肤,着实有一些青春阳光的魅力。 “那你母亲是生得什么病,我虽年少,可略通医术,兴许能给你一丹半药。”柳涯心笑着说道。 天圣牌通晓万物,种类多的数不清,区区医疗就有数百种牌,正好可以试一试自己绘制的牌效果如何。 “多谢大人好意,我付不起药钱。”二子的语气并没有起伏,他见过很多这样假好心的人,用假药来骗钱,他早已不再信任野郎中,正准备攒钱带母亲去正经的医馆。 “免费的。”“那行。” 柳涯心会心一笑,他已经懂得这些人的痛点在哪了,他们斤斤计较。 可谁不计较?只不过有人计较的是斤斤,有人计较的是千斤、万斤。 二子完全不担心这位大人有什么恶意,身份越高的人越愿意对低微的人施以援手,他知道这个道理,自己就曾被多次打赏,本就贫贱,给好处还不要,那不是更贱? 而正因为自己命贱,所以大人不会刻意害自己,要害自己何必用这种方式。 不一会,二子的脚步缓缓的慢了下来,兴奋地说道:“大人,前面就是我家,我这就带我母亲出来。” “行,没事,我不急。”柳涯心有着基本的道德观,做着好事自然是高兴的。 只是柳涯心下车,却发现这是一处平原,四下瞭望,根本看不到一砖半瓦。 气味有些难闻,一股腐烂的味道。 膝盖高的黄枯草占据了视野所及的所有地面,叶面有点锯齿,幸好柳涯心穿了不薄的布裤。 “少爷,没必要为一个贱民,停留在荒野。”柳古珊刚下车,还没站稳身子就劝道。 “这是实验,我对柳家的力量还不够熟悉。” 柳涯心说道:“而且既然遇到了,干嘛不救个人呢?毕竟天帝有好生之德,我们十古氏效忠天帝,自然也要有仁德之心,这是父亲教我的。” 既然是家主的教诲,柳古珊只好闭上嘴。 “少爷,这种草名为枯骨草。”柳古云忽然开口说道:“少爷可知,为何以此命名?” “不知道。”柳涯心很诚实,虚心求教。 “这种草很奇怪,它只会以尸体为养料,而这里的草如此茂盛……” “那它岂不是很稀有?”柳涯心有些兴奋,他显然没有抓到重点:“那我们可是发现一处宝地了!” 柳古云扶额,少爷有点大神经啊:“少爷,这是一处埋尸的啊!” “额……”柳涯心挠挠头:“埋尸的怎么了?有你们在,我还会有危险吗?” “敌人自然不会怕,可这里空气弥漫的是瘴气,我怕对少爷的身体有所损伤。”柳古云如实说道。 柳涯心耸了下鼻子,说道:“那你不用担心,解毒的宝贝我多的是。” 那倒也是,是自己多虑了,但无论是柳古珊还是柳古云,都不想让少爷在这种地方多待一秒。 柳涯心倒是多想了一下。 这一户人家为什么住在埋尸地里? 还没容柳涯心多想,就被一个声音打断。 “这位大人,我把母亲带来了。” 柳涯心向着声音源头看去,果然,二子正在扶着一个老妪向这里走着。 不,那种速度不能算是走,说是爬都有些勉强。 拐杖、儿子,还有左腿右腿,这四个支柱支撑着老妪颤抖着向前。 枯瘦,这是柳涯心的第一印象,皮紧紧贴着骨头,勾勒出一幅老人的骨架。 颤巍巍,慢慢向这里挪动,抖动的频率不比枯骨草更低。 柳涯心急忙跑到那老妪跟前,说道:“老太太,我来给你看看病。” “你又费钱了。”老妪没有显示出相应的高兴,而是用平淡的眼神看着二子。 “妈,免费的。”二子干笑两声。 “这世上没有免费的事,福祸相依。”老妪又把头转回来看着柳涯心,眼神浑浊,眼球泛白,语速极慢地说道:“这位大人想要什么不妨直说。” “老太太多大了?什么时候得的病?知道是什么病吗?”柳涯心不管那些,声音略微有些提高地问道。 如果这老妪不是没有礼貌,那一定是她耳朵不好。 老妪并未说话,反而是二子先说的:“母亲快七百岁了,病的约有八十年了吧,不知道是什么病,但就是身子萎靡,没有精神。” 我看这不是挺精神的吗?柳涯心在心里笑着想,但嘴上说道:“可能就是一般的老年病。” “野郎中!”老妪虽眼神无力,但表情依然可以看得出很生气。 “老太太说得不错,我是野郎中,甚至不是郎中,但我能看好你的病。”柳涯心不再废话,从怀里掏出一张巴掌大的牌。 柳涯心用圣力点燃,就这样让牌在自己手里燃烧。 随即,几人一同闻到一股香味,这是桃花的香气,芬芳萦绕,在这难闻的空气里,这种香味属实令人沉醉。 待牌点燃完毕,柳涯心将手放在老妪的鼻子附近。 香味使老妪下意识地多吸了几口,浑身颤了一下。 “感觉如何?”柳涯心轻声问道。 老妪没说话,还在沉醉在浓郁的桃香中。 二子到底是壮年,反应过来后晃了一下自己的母亲,也询问道:“娘,感觉好些了吗?” 老妪暂时没有答话,她沉醉于这种迷人的桃花香气。 她仿佛回到了那个下午,在帝苑的花海中,在爱人怀中,她渐渐沉眠,那是永远回不去的昨天。 花香此时在她周围环绕,滋润着的,不只是身体,还有心灵。 她的身体就像一个堵住的水管,在吸到花香的瞬间就被疏通了。 “好多了……抱歉,年轻人,刚才我错怪你了。”老妪的体态不再那么枯瘦了,虽依然清瘦,但腰杆挺直,像是一株松树,在劲风中摆而不倒。 “没事。”柳涯心摆摆手,此时他再次审视这个老妪。 精神矍铄,眼神尖锐,身子笔挺。 这和刚才是一个人吗?柳涯心不自觉地问自己。 这不像个贫妇人,反倒像个风韵犹存的名媛。 七百岁?现在倒很像四百岁。 刚才被草掩住,柳古云现在才注意到妇人的拐杖,是出自天兆城支流,也就是自己所在的支流所做的。 柳家不仅做天宝,也做凡物。 但由于是柳家所做,所以都在特殊场合,基本都是赠品。 也就是说,这个老妪,地位不凡,至少曾经是这样。 柳古云向前一步,发问道:“老太太,请问您原来姓什么?” “不记得了,太久远了。”老妪摆摆手。 在这个世界,姓就代表着地位,这是能忘却的事吗?柳古云心中暗惊。 柳古珊没注意到手杖的事,正在诧异柳古云的语气虽说不上尊敬,但却有些客气。 能让十古氏支流表达客气的,只有同级别的家族。 例如帝族。 柳古云听到一个传闻,在一百多年前,就在柳家分家的前夕,天帝的帝阁中也出了意外。 虽然具体发生了什么,不是柳古云这种分堂能够了解到的,但从结果来看,有很多帝阁中的人在那次意外中失踪了。 难道这位老太太就是…… 柳古云摇摇头,否定了这个判断,因为当时失踪时,那个孩子是小女孩,而这个二子是男孩,这明显不一样。 当然,也可能百年之间发生了一些其他事,但柳古云尽量不让自己往那方面去思考。 柳涯心此时也注意到了手杖,看到柳家的标记有些兴奋。 “古云,这是你家做的哎!上面还有字,太小没看清,老太太,能让我看看吗?” “恩人既然说了,我自然遵从。” 老妪恭敬地递上了手杖,此时的她已经康复到不需要二子的扶持了。 柳涯心双手接过手杖,不顾上面的泥土,抚摸着仗身,略微有些出神,缓缓说道:“不错,不错,古云,这手杖没有堕我柳家的名声。” “少爷谬赞了,这是我们该做的。”柳古云躬身说道。 这是很久之前做的了,那时候还没分家。 那时候柳涯心还小,没有那个时候的记忆。 “你……你是柳家主族?”老妪瞪大了眼睛,身子又有些颤抖。 “差不多,我是十古氏柳家的传人——柳涯心,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身份啦。” 柳涯心把手杖还给老人,他颇有些自傲,这种身份虽然自己并没有觉得有多高贵,但却一定是无比重要。 “大人,我……”老妪颤巍巍地跪下了,眼神有些躲闪,刚才之所以有些失礼,正是因为以前的她颇有些身份,即使她被驱逐,被剥夺了姓氏,她依旧自傲无比。 但现在,在柳家面前,一切身份都是白费,即使是天帝的继承人大帝子,面对柳涯心也依旧要行礼,而柳涯心甚至可以不回礼,无视而过。 这就是十古氏的实力,传承了百万年的独角兽,自天国成立,甚至天地伊始,十古氏就是各专业的第一。 代代的积累,年年的变强,独掌乾坤,口衔天宪。 柳涯心根本不用介绍自己是十古氏柳氏,因为整个天国没有第二个柳氏! “没事没事,大家都是一样的。”但柳涯心显然对自己的地位缺乏认识,他向老妪伸出了手。 柳涯心不想自己与他们割裂开。 他打心里认为众生平等。 这位老妪抬起头颅,紧盯着柳涯心。 一样吗?自从被赶出家门,老妪也经常不服气,认为天下人都是一样的。 可这个世界就是会告诉你不一样。 老妪没敢接,只是看着柳涯心的手,如玉般洁白,如琉璃般光滑。 愿这个纯洁的新王永远无暇,他绝不会被这个肮脏的世界所污染。 柳涯心只好蹲下去,将老妪拉了起来:“行了,老太太,我们就先走了。” 不待二子反应过来,三人就快速走回了车前。 柳涯心笑着向二子招手,二子才急忙跑过去,人力车再次启动。 只剩老妪一人还独自站在荒野,目送他们离开,直到车子远离自己的视线,周围的枯骨草依旧随风摇摆,可风再也吹不倒这位老人了。 柳涯心一路前行,向着下一个目标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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