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废墟，但是柳涯心断定那绝不是废墟，因为绝对是设计出来的。
石柱子上遍布缺口和裂隙，还有晒干的血迹，但这些交织在一起，有一种异样的美感。
竞技场，柳涯心咽了一口唾沫，他没想到一路顺利走来，到这里反而被绊住了脚。
太美了，手摸索着粗糙的大理石，沿着缝隙寸寸抚摸，这是天界从未出现过的设计风格。
“喂，你就是大闹地窟的新人？”
声音在石柱阵中回响，柳涯心分不清是从哪里传来的。
“如果没什么误会的话，没错就是我。”
“很好，你的名字？”“林安。”
“因何而来？”“误入，听说第一才能离开。”
“你的实力，老大认可了，够格和他打一场，只分高下不分生死，无论兄弟愿不愿意，结果打斗如何，都送兄弟离开。”
柳涯心叹口气，说道：“之前那些人若和你一个态度，也就不会死了。”
“那些虫豸，死便死了，你准备好了，就沿着石阶往前走。”
“很着急吗？我想再看看这巍峨诡奇的建筑。”
“需要多长时间？”声音很清脆，没有任何不耐烦。
“嗯……三个小时。”
那道声音没有立即回话，顿了顿才说道：“这样吧，你往右手边直走，找到一个刻着三角形的石砖。”
“两面有缝隙，里面有干净的吃食和清水。”
“明天之后，我们老大会在前方等你。”
柳涯心笑了一下，以作回应。
声音不再出现，柳涯心继续顺着石柱的裂痕摸索。
如果说金门是蔷薇阵型的花朵，这个建筑就是花心。
这个柱子上的裂痕、血迹，甚至地上的碎石，都是有律可循的。
在天界阵法力求简化的情况下，地界的阵法却走向相反的另一个道路。
蔷薇阵法吗？柳涯心越来越相信自己推论的正确，甚至在猜想地界阵法发展的历史。
最初的地界阵法，或许是他们的先祖由植物盘根错节的现象所提供的灵感。
人无法创造自己没见过的东西，他们的所有阵法，都以见过的植物为蓝本。
所以柳涯心面前这个蔷薇，实际上与天国的蔷薇略有不同，是地界的蔷薇科植物。
若说让柳涯心用一个词来形容地界阵法的魅力，那就是——精致。
对细节的苛求，无可比拟的精致，与同样产在地界、却力求量产的粗制铳有明显不同。
难道他们看不出这个武器的前途吗？
父亲早就该看出来的才对，为什么一直没提出来呢？
可能里面有什么自己想不到的利益关系吧。
“安和，你先下来。”
小安和半睁着眼睛，还在困倦，看得出她很久没睡了。
这里的人要比天国嗜睡，小安和之前一直在警戒，即使面对自己的妈妈。
但柳涯心身上的味道给了她安心感，再加上柳涯心的承诺，她才安心睡去。
“嗯，哥哥，需要安和干什么吗？”
“你去那边，有个三角形的砖，扣开它，里面有吃喝，你去吃喝点东西吧。”
“哥哥，是准备把安和卖了吗？”安和小手抓住柳涯心的裤腿，眼里有些恐惧，但没有执拗的哭闹。
这话说得柳涯心苦笑不得，安慰道：“没有，只是怕你有些饿渴，你怎么能这么想？”
“妈妈把姐姐卖掉之前，就让她吃了一个灰饼，哥哥，安和喜欢你，求你别卖了安和。”
柳涯心有些心疼，蹲下身说道：“安和，从现在开始，你不是一件东西了，你是我的妹妹。”
“妹妹也是东西，是可以被卖的东西。”
柳涯心有些无奈，只得说道：“你是非卖品，是我不允许自己卖的东西。”
安和若有所思，食指又放进嘴里，嘟囔道：“哥哥不卖安和……”
“是，放心吃喝去吧。”
安和将信将疑地离开，不时转头看向柳涯心，观察他还在不在。
柳涯心不再管她，闭上眼，三色力量开始弥散。
他要记录这里的布置，因为实在是太吸引他了。
便捷的东西注定会快速推广，但只有精致才会让人赞叹。
这个阵法，比镇城的护城大阵还要复杂，但估计没有那个好用。
但柳涯心只把它当作一个工艺品，用来探索地界阵法，暂时还没想过实践。
盘腿而坐，三种力量交汇而不融合，金色圣力在闪闪发光，黑色魔力则填了几分幽暗，灰色雾气让这地方变得如此神秘。
“没见过啊……这样最好。”
远处，有人紧盯着这里的异样，却并未打扰。
……
柳涯心没有实现他的承诺，没有在一天内成为金门第一。
不过，第二天能成，也不晚。
“安和，你再这里不要乱走动。”
柳涯心将小安和放在观众席上，自己一人进了场。
对方是个随处可见的壮汉，沙滩绸裤，精赤着上身，露出可以称得上美学的肌肉。
“金门第一？”柳涯心笑说道：“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也不想的。”
“不”那壮汉笑得洒脱，说道：“我希望你可以叫我名字——天下第一，老子姓天下，名第一！”
柳涯心哭笑不得，但在这里人家才是主人，他只好说道：“那就叫第一大哥了。”“可以。”
“准备好了吗？”天下第一问道：“我随时可以开始，你可以先给自己装备上一些东西。”
“没有规则，只是不能伤及无辜，没有裁判，由你说开始。”
“第一大哥，你让我想到一个人，”柳涯心说的是熊亦玉：“她也不怕任何极端条件，愿意接受一切挑战。”
天下第一笑呵呵地说道：“希望不是什么默默无闻的人。”“不，她的名号震天撼地。”
柳涯心说完，右腿前移，收住下巴，右胳膊与右膝盖保持一个垂直线。
天下第一吗？就当是为和熊姐一战做准备吧。
“开始！”说完，还不等柳涯心反应过来，他就看到了一个闪电，霎时间来到柳涯心面前！
下一刻，柳涯心近乎失去意识，他被一个头大的手掌结结实实拍到了地上，几乎嵌了进去。
这么快！柳涯心立刻挺身站起，却不料一拳又至，正中心口。
“呃！”肋骨碎了？这才是真正的打架吗？不行，不能这么被动！
还不等柳涯心想好对策，天下第一的脚已经抬起来了，柳涯心立马翻滚，躲开了致命的踩踏。
只见原来的地方，柔软的沙滩被踩出一个冒着白烟的巨坑，看得柳涯心倒吸一口凉气。
“你没打过什么架吧？”天下第一笑眯眯地说道：“没有什么应对逆势的经验呢。”
柳涯心捂住心口，血从嘴角流出，内伤比想象中的严重，幸好自己还有四行之力。
不然第一下的拍击，就让柳涯心魂飞魄散了。
“难道你是圣法师？”天下第一自语道：“那……要不让你先施法？”
“你才是没经验吧，”柳涯心惨笑道：“我要是你，我不会给敌人喘息的机会的。”
“本来应该是这样，但那就没意思了，我是来打架的，是来进步的，不是来凌虐的。”
天下第一在安阳照耀下，全身结实成铁板的肌肉正闪烁着摄人的光芒。
这是何等的肉体啊，柳涯心不得不赞叹，气息稍微平静了之后，他方才说道：“刚才你说，无论何种手段都行是吗？武器也行？”
天下第一点点头：“没错，你做什么准备都可以，我等你，我将来的对手远比你准备之后要恐怖。”
“巧了！我也是！”柳涯心深吸一口气，他也想彻底打一场。
面前这个人，就是最好的对手。
两人彼此作彼此的磨刀石，为了将来！
天圣牌——山子系列——怪力。
天圣牌——土俑系列——古尘之盾。
天圣牌——摄津系列——豪。
天圣牌——觉迷系列——灵视。
天圣牌——恶鬼系列——鬼王。
……
接近二十张天圣牌，已经是目前柳涯心所能掌握的极限，其他用的再多，会被边际效应所稀释，甚至可能因为没有掌握而成为隐藏炸弹。
柳涯心又从腰间拿出两把短刀，黑白两色，左手正握白色那一把，右手反握黑色那一把。
九翼天宝——金天九刃。
三色力量在沙场上弥漫，几乎要把场地吞噬。
他除了胸口还隐隐作痛之外，几乎已经是万全之准备了。
“让你久等了。”
天下第一扭了扭脖子，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笑道：“希望我的等待是值得的。”
咻！第一的身影消失，代替他身影的又是一道无形的闪电，然而柳涯心这次看清了，灵视给了他提醒。
立刻往上跳起，躲开了天下第一的冲撞，而天下第一反应极快，立马反手抓住柳涯心在空中的左脚踝，像是夯捶一般往地上砸去！
柳涯心没有惊慌，右脚借势，猛踢第一的前臂骨，飞起的右脚在空中划过红色的痕迹，然而却像是踢到一块石头，无法击破。
砰！柳涯心的背部着地，却丝毫不受影响，柳涯心弓着身，双手持刀交叉，宛如剪刀一般砍向第一的左手！
白家身法第十招——白鹤展翅！
第一淡定如常，没有松开，而是转动手腕，让柳涯心双刀剪空。
所谓双刀看走，柳涯心没有即时应对的经验，左脚被第一抓住，根本没办法使用身法！
还不等柳涯心反应，如锤般的铁拳向柳涯心砸来。
双刀前架阻挡，却被一击而碎，只是给了柳涯心躲闪的时间。
这就够了！
牢牢抓住第一那如头般粗的左前臂，柳涯心的右腿立刻凌空飞踢向第一的下巴。
段家腿法——回身踢。
第一不闪不躲，右手抓住柳涯心的脚，同时一脚踢向柳涯心的胸口。
柳涯心双臂交接，硬接下这一击，但被击飞到了沙地边界。
双臂微颤，柳涯心有些惊慌，虽然早有准备，但这份力量也太恐怖了。
“这才有点意思。”天下第一笑着，摩擦着双拳。
“魔体强化——三阶。”“圣体强化——三阶。”
天下第一原本就恐怖的肌肉群，弥漫出两种不同的气息。
这个人，也是混合体吗？柳涯心惊讶，他看到天下第一的圣力魔力同时膨胀，化作两条有形的巨蛇，盘缠在他的身边。
“小心了！”天下第一左手被金黄色圣力包裹，在空中划出一道金光，飞向柳涯心的脑袋！
是佯攻！柳涯心立刻侧过身，没有接触，果然右手的魔力才是真正的攻击，从右肋骨处出拳，目标是柳涯心的心口！
柳涯心圣力从毛孔中喷薄而出，与魔力互相消耗，总算是减轻了三分力。
然而，肉体的力量并不会减缓，柳涯心躲闪不及，只得稍微以手作刀，拍歪拳头，让这个恐怖的力道稍微打偏一点，只是打到了柳涯心的肩膀。
然而仅是这一击，就直接打破了古尘之盾。
天圣牌算是简易化的圣宝，并不是寻常力量能毁坏的。
也就是说，这一击超越了九阶天使，达到了神之领域。
再加上之前那九阶天宝被一拳而碎，柳涯心不由得心悸。
这个天下第一，当真恐怖！
柳涯心的肩膀生疼，无法用力，拉开距离后，左臂耷捶在肩膀上，像是无用的烂肉。
恐怖！无论多少次都行，柳涯心只感觉这个人是自己无可战胜的！
熊姐，能赢他吗？柳涯心真的很难断定，深吸一口气，将“桃之馨息”碾碎吸入。
左臂发热，柳涯心猛然一甩，脱臼的左臂又接了回来。
“红莲！”呋呼！
柳涯心的全身出现一种妖异的纹路，就连眼角都像是花了长线。
手中火球升起，柳涯心再一次扑向第一！
双手的红焰，像是蜿蜒游动的蛟龙，盘缠着咬向第一。
而第一根本不惧，双拳直击，和柳涯心双掌径直磕上！
嗵！二者的力量第一次全面交锋，激起场上的沙浪沸腾！
零零散散的几位观众，看到场地被沙尘笼罩，不由得瞪大眼睛，想要看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
但还不等重新聚焦，一道身影立刻从沙尘中飞出，像是吃力不住，被打飞了。
砰！身影直到砸到观众席的椅子上，才停止飞移。
是柳涯心，众人心下立刻安定。
他们相信第一大哥，这次依旧会碾压级胜利！
柳涯心忍着剧痛站起来，这个人也太强了！
段三爷的红莲形态，活活被他打灭了，高温似乎对他毫无影响。
“出场了，看来我已经输了。”柳涯心此刻已有退意。
“不，”第一那夸张的膨胀肉体从沙尘中隐隐出现，声音同样声遏云天。
“在这里，没有出场判输，只有死和认输。”
认输？柳涯心不想，他尚有余力，但是这么打下去有什么意义呢？
就在柳涯心纠结的时候，天下第一一句话让他不再徘徊。
“你没有必须要打败的敌人吗？我看你没有战意。”
天下第一笑起来，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
柳涯心重新跳回场上，深吸一口气。
是的，他有敌人，必须在武力上战胜的对手。
他此时能遁逃，下次遇见熊姐，他还能遁逃吗？
不停地逃避，就是不停地失败，他炼制天宝时就知道这个道理。
就当面前这个人，是熊姐来战斗吧！
柳涯心，初具武道之心。
“接下来，我会把你作为我最大的敌人来战斗！”
柳涯心目光一闪，整个场地都在颤抖，沙地之下开始涌动。
魔气从沙子的间隙中喷涌，汇集到柳涯心的身边，凝成黑焰，包裹住柳涯心。
“你还有多少底牌？不管了！今天我非要给你榨出来！”天下第一见猎心喜，他很久没有碰到这么顽强的对手了！
“你们构筑的蔷薇大阵，自己试过威力吗？”
柳涯心自信的一笑，在黑焰衬托下变得邪性而恣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