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候温和,雨量充沛,四季如春的合浦是广西北海的一个县。合浦背倚六万大山,面临北部湾,海岸线长约370千米。
就在这条海岸线的附近一公里的地方,住着一户人家。和合浦县城里的大多数人家一样,这户人家世代生活在海边,以海为邻,靠海而居。
不一样的是,这户人家住的房子特别与众不同。两层半的楼房外墙铺着白色的瓷砖,屋顶上是黄色的琉璃瓦。黄白搭配在林立的灰色水泥砖做成的平房里特别显眼。
这户人家的主人是个女的。依靠着精湛的珍珠养殖技术,这户人家在经济不算发达的县城里,第一家建起了小洋楼,引来周围人无尽的羡慕。与此同时,作为珍珠养殖大户的养殖业带动了周边经济,给附近的老百姓提供了许多就业机会。
因此,这户人家在合浦县城当地,颇有名望。
这户人家的女主人叫做刘灵儿。丹凤眼,柳叶眉,年近六十的她坐在梳妆台前,用木梳子梳理着头发。
“白头发又变多了。”刘灵儿淡然一笑,便熟练地把头发盘在脑后,形成一个发髻,然后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拿出一个首饰盒里。那个首饰盒里有些刘灵儿这一生最宝贵的东西——一颗金粉色的野生天然珍珠。每当有空闲时间,刘灵儿就会拿出那颗珍珠仔细端详一番。
然而今天刘灵儿有重要的事情去办,没有多余的时间来回味那颗珍珠带给她粉红色的甜蜜却又苦涩的回忆。于是,刘灵儿的手指没有去触碰那首饰盒最下层的粉色盒子,而是在首饰盒的上层拿出一个发簪来。
那发簪上有一朵漂亮的玫瑰花,是用粉色的珍珠勾连而成的。
刘灵儿将发簪别好,又照了照镜子。那淡淡的粉粉的漂亮的玫瑰花闪着不强不弱的光,与刘灵儿那黑白交织的头发丝相互辉映,甚是和谐耐看引人注目。
发簪点缀的效果让刘灵儿特点满意,于是笑容不由得从内心里发出。
这一笑,原本已经有皱纹的脸上又多了一道深深的纹路,刻在脸颊上。
刘灵儿用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那些皱纹。那是岁月留下的痕迹,无法改变,就如同曾经的往事那般刻骨的铭记于心。不但不会被遗忘,反而会因为年岁,因为难于释怀而愈加记忆深刻。
刘灵儿穿上一件铁红色长袖衬衫,加上一条黑色过膝裙,一双米白色的布鞋便出门了。
今天刘灵儿要去会见一个重要的人。这个人将会是刘灵儿的贵人,整个珍珠养殖场的贵人。
此时是早上八点半,街道上早已经热闹起来了。包子馒头豆浆等早餐店不断的吆喝声,鞋店服装店刚刚开门。
刘灵儿迈着轻快的步子穿过三条两边水泥砖房围住的街道,然后再往一条巷子走去,一个临海而建的房子就进入眼帘。
这是刘灵儿的珍珠养殖场。
珍珠场有一座楼房,通过一条长长的石堤伸到海中,远望像一座海上平台。登上海堤,只见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排列着一条条绳索,上面飘浮着五颜六色的塑料球,就像游泳池里的泳道水线。叶叶扁舟,穿梭绳索间,涟漪阵阵,整个港湾是一幅美丽的图画。
刘灵儿走进楼房里,在一间五十平米的房子里,有梁丽和黄娟正在插核。
只见梁丽和黄娟都身穿深蓝色的袖衣都坐在桌子前面,手里拿着解剖刀。他们先用解剖刀切断小片蚌的前后闭壳肌,使壳自行张开。去掉内脏团,切除韧带,用清水冲洗数次。接下来用手术刀插入内外表皮之间,将内外表皮均匀剥离。剪下外表皮,反拉到小片板上(注意不能顺拉),切除色素带,将小片切成正方形小块,最后滴注0.01mol/l生理盐水。
她们这是在制备细胞小片。整个过程如下:剖蚌→清洗→分膜→取小片条→修边→切片→滴注保养液。
制备细胞小片是一门十分讲究的技术活。不仅手术前的工具要求如同医院里的要求一般高规格,而且要求现制现用,细胞小片的活力(活细胞百分数)要80%以上;粘液样变的细胞小片不能用;细胞小片的大小约为珠核表面的1/10~1/8;须用美蓝或伊红染色均可。
细胞小片制作还要求:操作室要安静、卫生;无甲醛、酒精等挥发物质;不准开风扇,避免阳光、灯光直射;细胞小片正反不能错,厚薄均匀,无粘连组织碎块,无损伤。
那梁丽和黄娟两人已经在刘灵儿的珍珠养殖场里工作了五六年,她们的技术与珍珠养殖场一起成长。如今,刘灵儿的珍珠养殖场已经初见规模,梁丽和黄娟两人的技术也可以独当一面了。并且两人技术能力不分伯仲。看着两人几乎同步操作的模样,刘灵儿甚至感动与欣慰。
很快,时间来到九点钟。
刘灵儿等待的客人来了,一位来自广东深圳的珠宝商马老板。
在一次陪老婆回家探亲途中,马老板听说了合浦珍珠,出于兴趣进一步了解了合浦珍珠。当得知合浦珍珠上了慈禧太后的冠冕,也上了伊丽莎白女王的头顶,傲视群雄,更是从先秦开始,无数普通老百姓为了搜罗珍珠贝而葬身大海的悲惨历史后,马老板不由得对合浦珍珠充满了兴趣。
当得知1958年国务院发文要大搞人工养殖珍珠业后,刘灵儿第一个响应国家号召,如今经过三十多年的摸爬滚打,刘灵儿珍珠养殖场在合浦县的名头可是响当当的。
作为嗅觉灵敏的商人,马老板迫不及待地要来与刘灵儿见面。
果然,时间就是金钱。马老板准时到达了刘灵儿珍珠养殖场。
尖嘴猴腮是刘灵儿对马老板的第一印象。感觉马老板更像是猴子老板。
而端庄优雅则是刘灵儿给马老板的一个下马威。想不到这样一个珍珠养殖场居然出自一个老太太之手。要是在其他地方,这个年纪的老太太大都在买菜做饭带娃呢。
可是谁又规定老太太必须都是买菜做饭带娃的呢。
“刘老夫人好。”马老板恭恭敬敬地伸出手来。
刘灵儿诧异,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称呼自己为“刘老夫人”。刘灵儿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红楼梦里的刘老夫人。“您好,马老板。”刘灵儿得体地伸出她那带着老年斑和皱纹的手。
两人一阵寒暄客套恭维互拍马屁那是之后,马老板终于步入了正题。“刘老板,听说你的珍珠可是顶呱呱。不知道成品如何?”马老板说着还竖起了大拇指。
刘灵儿淡淡一笑,“哪里哪里。都是街坊邻居们夸奖。不过我的珍珠每一颗都是经过精心培育和筛选的。”说完,刘灵儿抬手往脑后一摸,把那个珍珠发簪捧在手心,递给马老板。“马老板,这是我的珍珠养殖场生产的珍珠。”
马老板看到那个玫瑰花的发簪,顿时两眼放光,赶紧接过手中,仔细端详起来。半晌过后,马老板才缓缓说道,“刘老板,这些珍珠质地优良,颗颗都是精品啊。你们产的珍珠都是这样的水准吗?”
刘灵儿立刻明白了马老板的用意,“不敢说百分百都是这样的水准,但是我们的珍珠作为产品是有一定的水准的。达不到要求的珍珠,我们绝对不会交到客户手中。”
马老板点点头,若有所悟。“刘老板,果然是商中典范。”马老板顿了顿,“是这样的。近期我想困乏公司的业务范围,我想向中老年人推广珍珠饰品,不知道刘老板的珍珠养殖场可以提供多少珍珠呢?”
刘灵儿沉默了一会儿,“我这一批珍珠现在正在插核,之后还要移入正式养殖水域进行育珠养殖。保守估计,最快也要一年时间珍珠才能开贝收珠。”
“这样?居然要这么久?”马老板意外之余多了几分犹豫。
刘灵儿看在了眼里,但不急不慢地耐心解释,“马老板有所不知,已被植入种核的珠母贝需要放入悬在笼子上的特殊筏子里,筏子则锚固在加防的环境变化小的平静水域中。
时间最好选在每年三四月,因为这时水温最适宜于珠母贝的外套膜伤口愈合2--3周之后,种核开始接受珠母贝分泌的珍珠质,进而形成珍珠。珍珠的采收一般在年末至翌年初,即11月至翌年的2月。高温季节一般不收珠,因为在气温高的时候珍珠质沉淀快、质地松,珍珠表面往往蒙上一层白色的物质,光泽暗淡,质量不好。而在冬季或低温条件下,珍珠贝分泌珍珠质速度缓慢,珍珠质表层比较细致、光滑,光泽较好,因此是采收珍珠的最好时。”
马老板做投降状,“好的好饿,论专业性,刘老板是当之无愧的。”马老板思考了一番后,做了表态,“这样吧,我跟你订货,一年后交货。你做个估计,你的珍珠养殖场能够跟我给我提供多少珍珠?”
刘灵儿做了一番估算。“保守估计,两公斤。价值至少五万。”
马老板思考了一番,“好吧,两公斤就两公斤。我稍后给你送来一万元定金。交货后我再给你送来四万元。”
这可真是送上门的生意。“爽快。不过马老板,我要特别说明,我的珍珠如果质地特别好的好,可不止这个价。”
“没问题。到时候我们待价而沽。只要货好。价钱一切都好。”马老板的尖嘴猴腮露出一丝笑容来。
刘灵儿感觉到了粤商的诚恳与魄力。
“不过,有句丑话可得说在前头。假如收了定金,刘老板到时候不能如期交货的话,那可是得双倍赔偿。”
那就是十万啊。刘灵儿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
马老板带来了一个危机。
五万块钱带来的机会是到时候刘灵儿就可以扩大珍珠养殖场的规模,还可以引进新的品种,尝试新的实验。但同时万一……那一切就得重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