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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喇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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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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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这回中招了,他压住满腔怒火和邓提督周旋着,更让他不能忍得是没耳朵的邓大人杀他还要诛心。儿子战死,还要他老子亲眼目睹察看儿子没头的尸身,巴不得他当场崩溃暴亡。还不算,老驴还要趁你病,要你命,名为静养实为软禁。 孰可忍孰不可忍! 做为朝廷的命官邓提督也有自己的盘算:破回不得不离其党,欲离其党不得不用其人。 ——自丁善人回部投诚后,他言听计从。你丁善人用我给你的权力公器私用,挟强铲弱,消除异己,发些非财都行。但一个大前提是你得替我干活,听话杀人,杀我想杀得,杀你想杀得,反正你杀得都是参与回变的人。 “天要你亡,你必猖狂。” 邓大人的耳瓜子自从在同治回变中被割了后,内心恨不得立马对海城暴乱的逆回斩草除根,但他一直在等待时机……他最擅长的是卸磨杀驴。 谕:甘肃提督董福祥等。电寄固原提督等。前谕马福禄驰赴海城,原因该处有逸匪稽诛,是以令其妥慎查办。今据该提督电奏恐启回众之疑,又请令邓增办理,未免依违两可。海城戕官主犯至今未获,若任其窜逸,难保不余烬复燃。著责成该提督派地方俯靠回首严密查拿,以靖遗孽。该回首丁毋庸亲身前往,至青头山一股赶紧搜捕,不能迁延。青海兵队已撤,饬该等海城军民地方一体严防毋懈。 这份电报放致丁善人跟前时,他眼睛一亮,他是“地方俯靠”啊!朝廷要仰仗他,还要保护惜爱他不让他亲自受累带人追剿。 “我还是我,残局还得我收拾。海城仰仗我的地方多着呢!”他摸了一下脖颈认真的笑了。 他一改多日的郁忧,气色都顺多了。他又写了封信并粘上一根鸡毛让丁八派人紧急送往马大帅处。——青海兵撤了,他里应外合的时机到了。 送完信的第三个晚上,夜黑天冻,丁家老庄里一片静寂,连平日的狗吠驮鸣声都像是被漫长的隆冬黑夜吞噬了,听不见一点声响。 丁善人这会儿没一点睡意,刚才他洗换了水,大净念了个忏悔的讨白。 他心中期盼着的马大帅给他带来的开门喜,算算时间后半夜寅时应该能听到。他摩挲揣弄着手上的墨玉嵌金绿扳指,在马灯前站起又坐下:他心中拿不稳马大帅到底按他约定来了没有?来了多少人?青海兵撤了,邓没耳朵的没有多少兵。最后一博,在此一举。 这时后庄院里突然一片亮光升起,伴随着是一阵嘈杂声,管家丁八领着邓大人手下扁脸的哨官进来说后院马棚突然失火,来看前院的动静。扁脸哨官见到丁善人还好,提醒他原地勿动就领兵救火去了。 这时丁善人担心的是引蛇出洞,巴不得不动弹。 他让丁八留些人在前院,又让丁八去看后面情况。丁八着急得不行,一挥手却领走他跟前几个人,救火去了。 丁善人以为是马大帅的人来解救他的,却不是,意外之乱令他心乱如麻,他在地上走起了步。 又一阵脚步声传来,还有喊杀声兵器相碰声。他把他跟前全打发了出去……一会儿过去后,他拉开门时,一个粗眉亮眼的人把一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认出来人了,是被通缉的固原提督府守备黄青。黄青的身后跟着家义、易祥父子俩。 丁家老庄一片火海,惨叫声彼起彼落。龙小克的二当家马彪领得几十人大开杀戒,丁家人几乎遭了灭顶之灾。马彪的人打开一座藏银子窖……个个装满了金银玉软像冬天凛冽的寒风一样来又一样去了。 马彪向家义拱手告辞:“哥,胡知县的尸体找着了,在经堂后面的花园里,几十年过去了,官服官帽还没烂腐多少,能认得。” “保重,常来看我……” 家义抬手拱拳。暗夜里他还想跟马彪说什么,张开嘴,马彪已看不见了。 龙二克跟丁善人下山投降的那个晚上,他沉静地把这一切都告诉龙小克:丁善人派人抢墨玉扳指杀害常鼎一家。丁善人在海喇都原掘墓盗宝。丁善人给龙二克和马大帅提供住处匿藏肉票分成做窝主等。 龙二克还交待龙小克出去务必大张旗鼓打起龙字旗,闹得越欢越好,闹大了丁善人必死无疑。龙家在外眷属重新隐匿以躲丁善人暗害,最后嘱咐龙小克查出内奸,不要相信身边任何人。 ——龙二克把这些告诉龙小克,龙小克告诉马彪,马彪告诉何家义,何家义告诉黄青。 一切都了然后,才知道丁善人是海城最大的金主,一切的幕后黑手和推手。冰山上一角被揭开了,他像一个雪人被普照在太阳下。 丁善人养病之际龙小克觉得报仇的机会来了,派马彪联系上汉团首领何家义。家义也是义愤填膺,两股武装在这月黑风高的冬夜顺利地造访了丁家庄。 黄青的刀搁在丁善人粗壮的脖子上时,丁善人镇定地说: “我还是官府有七品军功的把总,一个通缉犯没权利动我。” “对,你还是杀害常鼎和海城两任知县的凶手,是乱回的头目,是土匪的窝主。是海城死了多少汉回良民的仇人。” “我散了多少乜贴,救了多少穷人,盖了几座寺,朝廷都有嘉奖。” “败了为寇,投诚为王,贼变成王,王变成贼,反复不定,不过是等待时机再反。所谓的官吏压迫,皆为倡乱之借口,拿无数无辜人的血染红你的红顶子,是一个教人良善的教长太爷做的事吗!” “黄守备,你说对了一半,我们这些有信仰的热依斯,被你们从富庶的地方赶到了毛都不长的山沟沟,百年来受尽屈辱,被杀被流放到今儿,我们不杀人,有人杀我们。” 丁善人长出了一口气又说,“大清国,果不其然,灭门的知府,抄家的县令。你不亡,我心不死!” “觊觎教权,心存利禄,好乱成性。你为你的权利,野心膨胀,死得只是一些被你控制的教民,穷人,他们从生到死都由你们控制!不信你教,死了都没人抬埋!宰一个鸡,还要经你们的手才能吃。你想反别扯上无辜的人,你遭的孽还不够吗!死咧你能进天堂吗!” “知道舍西德殉身吗?教主必须为圣教死,提着血衣撒手进天堂。我血脖子教六代教主没一个善终,都被朝廷杀害。我们的赶火光阴你们知道吗?是复仇,我们相信的是暴力造这吃人官府的反!” “十年一小乱,三十年一大乱,白死了好少的人,你心里一点不惜疼,白彦虎,杜文秀,马化隆哪个成功了?” “你们只些异教徒卡费勒永远不会懂。你们没有信仰,塌肩缩脖空虚的只信大烟鸦片。我们道祖太爷在真主跟前说情,求下了举红旗的口唤。 舍命不舍教, 砍头风吹帽。 前辈都是血脖子, 我也染成红胡子”。 房子里的家义和易祥俩人听了丁善人的话,身上竟一阵战栗。 黄青把夺过来的墨玉绿扳指拿在他手上掂了掂,说: “就为了这个,为捞到宝,你杀了多少人,你派龙二克杀我父亲一家,我在海喇都追凶三十年,今儿才找到正主,老天有眼,不枉费我一生心血。” “黄青,旧事不提,怪我,我已知道这扳指的秘密,大汗陵墓的秘密,留我命,告诉你……” “我不想听,我只要你死!死……”黄青狂怒了,有些声嘶力竭。 “我死,看在咱俩共事多年的份上,你答应我一件事,算我求你。” “说。” “你替我给邓提督捎个话,看在我给他当狗,割耳瓜子的份上,留我孙子丁得旺一命,让我丁家有个传人。如果他在你手里,还望你留他一命。” 丁善人此时总算全明白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邓提督给他设的局。从调离养病到遭此厄运,全托了邓大人的“福”。 丁得旺在海城的家中,不知按他的主意逃出了没有?有没有?这是他人生最后一个愿望了。 “能成,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我才能答应办你的事。” “你说。” “这个扳指是你在睡梦中都牵想的宝贝,我再也不想让别人拿走,它牵扯的机秘多,死得人多,是个不祥物,你带走他。” “带走?……” “像我的父亲,临终前吃到肚子里。” “这……” ……沉默了片刻,丁善人说: “黄守备,我相信你的人品,我托你的事说到做到。” 丁善人接过扳指,像一个肥胖的大鹅边扭动身躯,边使劲的吞咽着,嗓子咕噜声响了会儿,他又跪在拜毡上向西拜了拜。站起身从炕桌上拿起一把精致锋利的月牙斧搭在脖子上。 “等下!还有一事龙……” “有个献牛献羊的,没有个献人的。我知道你想问撒。” 丁善人明白黄青想从他嘴里打探出龙家出了内奸告密的事,黄青的话没说完,他就直接回答了。 他冲黄青一笑,抹脖前说了句:“见血能进天堂。” 一股血冒出来时,易祥身上又觉得一阵战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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