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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喇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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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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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城里给易臻他们的感觉是沉重雄厚,不像天津卫明朗轻健,但拳民的气氛比天津神秘轰烈多了:……这里的人不仅有冷兵器,有的还提着步枪。 参加的人“上自王公卿相,下至娼优隶卒,几乎无人不团”。 前门街上,几个假团怒不可遏的砸毁洋灯、洋瓷杯、和有洋字的物仿等沾洋的东西。 ——假团仇视洋物,一见洋东西就怒火朝天。但有一样例外:对洋钱手下留情,不怒也不生气。 一个戴着扳指,手提八哥鸟笼,紧衣窄袖的旗人被红头巾暴打。理由是衣服不宽松不得体。 鸟死人伤后,手上扳指也飞的不知去向了…… “嘛!扳指一转,旗人完蛋!到底是京师嘛。不一样!”马勺儿有点羡慕的样子。 “不转了,到大栅栏带你们看没见过的兔子去,老新鲜喽!”水根鼓动着众人。 没走几步,迎面碰上了一群狼奔豕突似地一伙的人奔跑。易臻他们赶紧闪开道让过去。 待后面追赶的人到跟前,他们几个惊喜了:原来是驻长辛店的甘军老八营阿丹、努哈他们。 “狗日的跑远咧!”努哈说罢紧紧地抱住了易臻。兄弟相见甚欢…… 明和问:“在长辛店不住咋跑这儿咧?我几个还准备找你起呢!” 阿丹说:“狗日的胆大吗!跑到紫禁城杀皇上起了!今早我们奏调防了。” ——“奉旨造反”的人,威势已无人能匹了,一高兴胆大到冲进紫禁城去捉拿光绪这个“头号卖国贼”去了,说是来除“一龙二虎三百羊”:龙是光绪帝,虎是李鸿章和载漪,羊是其他亲洋的朝官。 结果被慈禧老太大骂了出去。骂归骂,但老佛爷心里着实舒坦了一阵。还得做了个样子,让董福祥的武卫军赶跑就是了。 ……十八营的两个哨官把董副将的捎得话给努哈说了,让带给马副将。旷空的前门街上。一声哨响,八营的人归队了……甘军几个回汉生死兄弟就此难舍的别过了…… 大珊栏是北京城有名的商业街,是许多中华老字号的荟萃聚集地,特别喧嚣繁华。百十来个胡同像花儿一样开放争艳。最著名的却是八大胡同。 马勺儿领着一群人转到了塘子巷的相公堂子看戏。说是看戏,实际是让易臻他们看一辈子也没开过眼的小鲜肉、伪娘——兔子、男妓、男相公、男旦。 巷子口早已围满了人。一群脸若冰霜的女子围住另几个千娇百媚的女子:让哭让笑让走让跑让撒娇让撒尿……娇媚的人是闻名京师的男妓男相公。 七八个女人装束的男相公在短剑下:哭得是梨花带雨,笑得是嫣然传情,走得是扭捏回首,跑得是婀娜多姿,撒娇就别提了,比女人还女人。撒尿吗!裙子包住雪白的胴体,羞胠的一蹲:一股另外一种味道飘逸了出来…… 闹腾、羞辱够了,男相公被光荣的参加了……几个油粉风骚的绝代佳人提把扇子淹入游街串巷的队伍了。 ——国之将亡,妖孽必出。易臻这样想的时候……马勺儿说:“嘛!风花雪月,嘛!美哉!” “哟!没看出来,你还学问大,还知道撒?你给哥们讲一哈,今儿请你吃一顿。”上过私塾的李哨官有些惊讶地说。 马勺儿高兴地说他原来在北京城拉过洋车,到这里的嫖客常说这句话。他还知道这些可怜的娃儿是怎样练成男相公的—— 叫化子、穷人娃中,挑身瘦貌秀点的,小黑屋关一个月,不见光。吃粗粮寡菜,不放油盐。娃不黑了,脸就黄了;拿鹅油胰子反复搓洗全身,再熏上香。每天佩戴香囊,屋里还要熏着香;过段时间后,开始鸡汤洗脸,喝纯蛋清。期间不吃酸辣,不睡热炕;每天全身敷祛退火药膏,唯独留泄火排毒的出口手心脚心。折腾半年后,小男娃脱胎换骨,细皮嫩肉出落得跟黄花闺女一样;再是表情、仪态、气质训练:对着镜子练女人的哭,笑,撒娇等。出门要关注大姑娘小媳妇儿的说话、神色、走姿等。还得学当男妓的一些那个那个事…… “嘛!你不当私塾可惜了。嘛……”明和学着他,对他举起了大拇指。 易臻问:“你为撒不拉洋车,回天津港去原推你小土牛去了?” 王水根替马勺儿说了:“是被北京旗人打得当不成包车夫了,才回来的;北京旗人福享够了,家道中落的多了,穷困潦倒的没办法只好当车夫谋生,他们把外地拉洋车的都打了出去。” ——奥,戏没看成,倒把稀奇古怪事儿知道的胡多呢!易臻拍了下脑门心里想:“这几天真个没白转,见得是耸人听闻的,听得是稀奇古怪的。几时回去给垴尔沟的人及想听的人讲一哈才对……” 五月初的一天中午,王水根和马勺儿跑进驻防营求救,说:发现陈家沟的“汉奸”二毛子杀了人,潜逃躲进南窑马家口教堂。拳民们攻不进去,来借些炸药并叫出兵攻打。 张营官奉令不敢耽搁带了三哨人马跑步而行。 马家口基督教堂围墙坚固,教堂显得高大巍峨。抬头仰望,建筑精美恢宏。扛着大旗,身穿绸缎,像演戏一般的五百多个拳民已将教堂团团围起。 易臻他们赶到时,教堂周边几十所房屋燃烧,……听到枪声从盐坨子聚集来的拳民抱着外面糊上黄纸的秫秸,蘸上火油。每人手持一把,忽东忽西的点火飞传,靠近扔在围墙下,但墙一直没有被烧塌倒。 马勺儿骂道:“嘛!屁用不顶!” 他和水根冒着险爬向前方,把炸药包给扔在快要暗淡下去的灰烬中……“轰”的几声,围墙上出现了缺口,他们蜂拥着楞个地往里冲。楼上的人还在防御抵抗,高楼上射下的子弹击倒了几个跑在前头的人。 奉旨拳民的集体狂热先是仇教后是仇外;教民,洋教士,洋人全都该死。 他们的亢奋,犹如吃了春药一样,停不下来了。 西城老街上的津城艮子团正在维护治安,带队的马勺儿、王水根这两天都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牛气又神气的走上都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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