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刚说什么？”
胡院长不是个城府很深的人，他一激动就容易破音，此时他费了好大力气才把自己的声音控制在正常的调子上。
“我是说，病人的烧伤导致的感染太严重，而且还有我们未探明的某种疾病在摧垮他的身体。如果这样下去，他坚持不到我们做出诊断的那一天。”林闲一脸认真地解释着。
“不，这些我都知道，你说你要缓解他的感染我能理解。我是指……你拿出的缓解方案……是用蛆？”胡院长又有点压不住声音了，只得用手拼命按着头。
“没错，蛆疗早在拿破仑时代就广泛应用在军队中，后经过世界各地专家不断研究，形成了一套生物清创技术体系。事实上，大华联邦早在世纪初就已经开始进行相关研究。”
林闲完全不管院长的表情，淡然自若地解释道：“蛆虫不会吃伤口周围健康的组织，只攻击创面上的坏死组织部分，它还可以进入到外科手术都难以到达的深部创面，它们在吞噬腐肉后的排泄物中含有杀菌的盐，体内还有抗生素和提高患者免疫力等有助于溃疡伤口愈合的物质。”
“蛆虫抗菌肽。”烧伤科主任俞宏在一旁补充道：“确实有相关研究支持。”
胡院长瞪他一眼，怒斥道：“你知道你怎么不去用？”
“我也想用啊，但医用蛆本州都没有应用，想用也没有啊。”俞副主任无奈道。
“那你们还说个什么？”胡院长破音。
“本州确实没有，我已经安排专机去京城调了，估计凌晨就能送到医院里。”林闲老老实实解释道。
“专……机……”胡院长闭目后仰，要不是答应了相当级别的卫生署领导，他早就给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医生上一点社会实践课了。
虽然治病救人没错，用点剑走偏锋的法子也没错，但你不能一次说完吗？有你这么跟领导说话的吗？
一阵深呼吸后，胡院长有气无力道：“行了，你们都安排好了，还来告诉我干什么？”
林闲愕然道：“原来不需要报告院长的吗？好我下次知道了。”
“算了，还是拜托你们先告诉我好了……”胡院长无奈地掩面长叹。
拿到院长许可的林闲回到化验室，秦商和温文二人已经从工厂返回，带来了各种样品，不过全部测了一遍之后没有发现明显超标的有毒物质。
“确实有一些重金属超标，但并不超出太多。”温文将结果打印出来，贴心地画好圈递给林闲。
“这也好理解，能在东临这种经济强州做印染，这家工厂肯定是有实力的，安全生产这种小事应该不会做不好。”
“工厂不肯给事发时的监控。”秦商补充道：“毕竟是安全事故，对他们是有影响的，肯定不会随意给陌生人，医生也不行。”
林闲点头：“我让人去找警署要吧。”随后拨了个电话出去。
不一会付齐全和易兰兰也走了进来，病人母亲务农，父亲在外州务工，对孩子的健康状况并不了解，更别提什么用药史之类的了。
初步看来，所有的线索都断了，那么只剩下用智能手表测心电图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事不宜迟，领着四人来到重症监护室，因为病人大面积皮肤烧伤，必须处于严格的无菌环境之中，所以想要进入病房必须严格消毒。
林闲爱干净，但不喜欢消毒液，所以便由两个女孩进去做检查。
一番折腾后，易兰兰给病人带上手表，然后打开小程序，众人屏息等待起来。
谁知异变突发，还没等手表给出读数，昏迷中的病人手脚忽然一颤，然后疯狂的抽搐起来。
高分低能的温文顿时鹌鹑一般傻楞在原地，好在易兰兰有经验，立刻喊来护士并展开急救，才让病人的情况稳定下来。
为了做一个心电图费劲周折，但最终读数虽然能提示异常，但对找出病因并无帮助，而且病人还多了一个抽搐的症状，几名医生都有些失落，垂头丧气地走进办公室。
然而林闲却不见任何低落情绪，反倒看来心情不错，他抬手在挂墙白板上写下病人之前的症状，然后在最后加上一条“抽搐”。
“新症状的出现大多是好消息，意味着我们有了更多的线索。所以请你们想一想，是什么会导致低血钾、心率异常和抽搐呢？”
四人沉默不言，倒不是答案很难想，而是答案太多了。
这个世界上有几万种已知疾病，大多数疾病都会导致数种症状，而且大多数疾病在个人身上都有不同症状表现。
即便现在已经有了三个症状作为约束条件，但依然有太多可能性。
“可能性太多了，肾小管性酸中毒、Bartter综合征、Gitelman综合征、Liddle综合征、癫痫、脑垂体瘤、甲状腺功能损害……”温文推了推眼镜，迅速思索答道：“我可以列出几十个来，但我们没法做检查排除。”
林闲点头，又道：“如果我们再加上一个症状呢？”
他在白板上刷刷写下“共济失调”四个字。
“他在昏迷，你怎么看出共济失调的？”秦商反问。
林闲也不回答，让几人加了个简信群，然后发给他们一段录像。
那是一段工厂的监控录像，一名工人正在操作仪器，然后身旁容器罐忽然爆出大量白雾，这工人被白雾笼罩然后痛苦倒地。
“这是事故的监控录像，你们仔细看看，有没有觉得病人当时动作有什么怪异的地方？”
四人又点开视频刷了几次，均摇头表示看不出来。
“画面不算清晰，要说怪异，最多只能说他感觉有点笨拙。”付齐全迟疑道。
“哪里能看出笨拙了？你不要为了附和就随便乱说好不好。”秦商不客气地质疑道。
林闲又发出两段视频，这是事发前一天和前一个月的两段监控，都是病人邢同生操作仪器的剪辑。
“好像……确实有一点点不一样……”易兰兰也迟疑道。
“你存心去找，肯定能发现不一样的，我觉得还是太牵强了。”秦商坚持自己的意见。
林闲制止了几人的争执，道：“无妨，我们可以假设“共济失调”是存在的，那么这可以告诉我们什么呢？”
共济失调，是指导致笨拙非自主运动的肌肉控制不良，会有肢体运作不准、行走不稳等症状，通常是由于控制肌肉协调的部分脑组织（小脑）或其连接受损所致。
“如果确实是共济失调，加上其它几个症状，那么潜在的病因就排除掉很多。还剩下……”温文掰着手指数道：“肿瘤、癫痫、饮酒、药物、毒素、中风、多发性硬化、感染……”
“好了好了你不要再数下去了。”秦商打断道：“还是有很多啊。”
“不，并不多了。因为我们把病因分成了两类……”林闲笑着竖起两根手指：“脑部问题，和非脑部问题。”
“接下来，我们只需要给他脑部做个扫描，就可以排除大半问题。”
“可是……他不是没法去做CT吗？”秦商惯性质疑。
“他去不了CT室，我们可以把CT机搬过去啊。”林闲笑道：“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控制他的感染，是时候让我们的小虫群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