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过纸袋，又轻轻坐回了刚刚坐过的位置。
女人的直觉简直太厉害了。
汉堡，感觉多么美味的字眼，可我拿在手里的只是两块烤焦的馍片夹着一片薄薄的西红柿，洞眼里涂抹着一种红彤彤的粘稠酱汁，里面颗颗粒粒的不知道是什么。
一股酸溜溜的味道混合着辣椒的气味。
“你们平时就吃这个？还要去外面买？”
我实在不忍下口，犹豫了再三还是物归原处。
在这样的环境下，我估计活不过一周时间，这更印证了我以前应该真的是一个有钱人猜测。
可打劫我的人除了钱财，还钟爱别人身上的内衣裤，什么人会有这样的癖好，想想都恶心。
当然，也证明了红裙女人应该不是打劫我的那个人。
可刚才红裙女人已经给了那么多钞票，买些能吃的回来总应该吧？何况还有我这么……有身份的人在呢！就算是生活节俭，招待客人总应该……
女人没有答我，带着失望从橱柜旁回到门前，又偷听着屋外的动静。
水，水应该没有问题吧？至少这一家人还活得好好的。
这个房间里没有水的影子。
这家人的待客之道真是很有问题，偷偷送些水进来不算什么吧？就借口说……好像也没什么好借口！
我的嘴唇已经越发干瘪，红裙女人好像还好，至少看不出。
漆皮斑驳的床头柜上倒扣着一个相框，应该是女人翻找东西时不小心碰倒的。
我瞟了一眼身后，缓缓探手抽过相框。
上面是红裙女人姐弟俩的合影，看起来是几年前拍摄的。
赫曼的样貌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但眉眼间痕迹还在，一头的卷发还是那么硬朗。
少年赫曼在前，那时的红裙女人稍稍弯着腰，在身后环抱着他，两个人笑得非常有感染力，我的脸上不觉也露出了笑意。
“你们姐弟俩的感情不错啊，难怪他这么护着你！”
稍稍平缓下来的气氛，我想更进一步，这是求生欲使然，不能算是没话找话。
但好像除了这张照片，房间里没有其他家庭成员的照片。当然，这是红裙女人自己的房间，只放自己的照片也无可厚非，但也更显得这姐弟俩的感情是真的不错。
女人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注意力完全没有放在我身上，当然也可能觉着我的问题太过无聊了吧！
女人的嘴角上方有一颗黑点，我小心翼翼的在照片上抠了抠，并没有变化，不是相框玻璃上的污迹，我举高相框，对着灯光仔细分辨着黑点儿的来源。
“放下！”
女人发出一声低喝，快步冲到我面前，一把夺过相册，掀开床上的一片狼藉，把相框塞在了里面。
“抱歉啊，我只是……”
“你怎么不吃了？”
“我感觉我现在最缺的是水，你看能不能……”
女人的嘴角没有那个黑点儿，更显得五官完美无瑕。
“忍着！”
美丽的躯壳不能代表一切。
“你……”我指了指自己的嘴角，“激光还是化学的？效果真好，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女人错了一下眼神，脸色还是转变。
“我懂！粉底，对吧！放心，我不会让你在我面前卸妆的，这样挺好，真的特别完美！……”
我的头顶又挨了一记拳头，没什么力道。
“你这张嘴……”
女人在我面前挥了挥拳头。
“你是得看看医生了！”
女人离开我身边，又回到了门前，突然转头又看了一眼屋顶的盖板。
我愿意这么嘴欠吗？我一个有身份的人混到这步田地，搞搞关系还是应该的吧？
表象虽然不怎么样，但感觉……
越来越口渴了！
客随主便，忍着吧！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将目光投向屋顶的盖板了。
都说事不过三，看起来她确实在打盖板的主意。
折梯在就没什么问题，我可是看着赫曼锁闭盖板的。
“诶！……”
我成功吸引了女人的目光，抬手指了指屋顶。
“你如果真的想走，我可以帮你打开……”
“闭嘴！”
女人恶狠狠瞪了我一眼，用力按动门把敞开了一条缝隙。
这可是坑弟的节奏啊！
可你们都是自家人，怎么说都能圆的过去，可我的存在怎么圆？你家里人会怎么评判我？
这两个都这么不讲道理，那时我还有道理可讲吗？
我赶紧侧身平躺在床边，没有了床腿的床板和床上乱七八糟的破烂应该能够掩藏住我的身体。
“你干什么？”
女人又回到了我近前，我猛地坐起身看了看门口。
“你看到什么了？”
这是人家家里，看不看到什么与我这个外人何干啊！
“当我没说！”
“你有没有觉着有哪里不对？”
女人转身直勾勾盯着门口。
“什么不对？”
我一个外人怎么会知道你家里哪里不对？
“毕竟你离开家半个月了，出现一点儿陌生感应该也算正常，这个家里又不止你一个人，物品搬来挪去的也是常事。……”
“你也这么觉着？”
女人皱了皱眉头，转眼看着我。
这样的目光我真的受不了，我最多能接受刁蛮，野蛮受不了！
“我觉着什么？”
“闭嘴！”
屋外传来一阵交谈的声音，男女嘻嘻哈哈的声音显得有些刺耳，当然可能跟所处的位置有关，像我这种不速之客，笑声都充满着威胁。赫曼这个小的都这么阴险，其他人还不知道会使出什么手段。
女人身形敏捷的回到了门口，侧耳听着动静。
屋外很快安静了下来。
有人在转动门把。
女人冲我招了招手，侧身站立一旁。
意图很明显，我也不用多想。
“我去给你们准备洗澡水，卫生间太小，你们得一个一个洗，不介意吧？”
赫曼探头进来笑眯眯的看着我和红裙女人。
“应该，应该……”
我看了一眼门口的女人。
“让你姐洗就行，我……”
我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我就这身衣服，洗了也是一样……”
“那怎么行！你们还敢穿着偷来的衣服出门？我劝你们还是先等着过了风头再穿吧！一会儿我拿衣服给你，姐，你也换一下衣服，你这身衣服得洗洗再穿，看着脏兮兮的！”
赫曼斜眼一笑，缩回了头。
“我们今天真的一起去偷衣服了？”
“闭嘴！”
女人轻轻关上房门。
“你去把盖子松开！”
我顺着女人目光看了看屋顶的盖板。
“你真要走啊？医生不看了！”
“你还有救吗？快去！”
我怎么就没救了我！
打开就打开，你任性你随意！
“你先洗！”
“啊？……噢！”
这不是安排，是命令！
打开盖板并不难，可上了天台……来时的路线已经忘了，就算没忘，想想那个高度也腿软。
“你们这是……”
赫曼突然抱着一套衣服出现在门口，看着还在折梯上的我愣了一下。
“刚刚灯灭了，我让他检查一下！给我吧！”
女人从赫曼手上接过衣服，转头看了我一眼。
“一定是线路老化了，我就说灯座和线路都该重新换过了，可……没关系，明天我就找人过来看一下！”
赫曼扫了一眼屋顶。
“还是我帮你弄吧，你懂怎么弄吗？”
“这不是亮了吗？”
女人一把拦住赫曼。
“你先带他过去洗，我得先收拾一下！他在，不方便！”
“他先洗？热水可不多，他要是用完了……你们不是都……”
“你不能不让他用热水？”
“姐，还是你狠！”
赫曼一脸崇拜地看着女人，转头对着折梯上的我招了招手。
“走吧！我帮你调点儿温水，真让你用凉水，就你这身板，估计……”
赫曼笑着挤进身，从女人手上拿过衣服。
“姐，你可得快点儿，家里人想用我都没让，就想让你洗的舒服点儿！……”
“好好好……你对我最好了！”
女人扯着我的胳膊，把我和赫曼推出了房间。
一盏鹌鹑蛋大小的灯泡顶在线头上，发出的光亮和荧光棒几乎没什么分别。
现在都是节能灯了，可见这间屋子的历史有多悠久了，那时生产的东西质量真好。
狭窄的卫生间里满是腐败的味道，潮湿的空气里掺杂着刺鼻的气味，这样的环境，也不用期望马桶能够有多干净了。
一个齐膝的红色大塑料桶放在马桶旁，涓涓细流从乌黑的水龙头流出落入其中。
赫曼从屋顶的穿过的一根脏兮兮的白色吸管里放了一些水掺在红色桶中，不停的用手搅拌着。
“现在不让用太阳能热水器，用电又太贵，我只能用东西把太阳能遮起来，你就将就一下吧，总比凉水舒服点儿！”
赫曼站起身，回头看着我。
“你把衣服脱了吧，我帮你送到我姐房间去，不能让我家里人发现，你这身衣服价值不菲，我怕我说不清楚！”
这样洗澡？我之前绝不会是在这样的环境洗澡的，我的大脑中满是拒绝。
“都是男人，你不用不好意思！这样吧，我在门外等着，你脱下来递给我！”
赫曼拍了拍我的肩膀，侧身闪到了门外，轻轻掩上了房门。
再好的衣服这么穿也很难受，内衬贴在身上冷冰冰的，后脖颈一阵凉飕飕的。
赫曼给我准备的衣服虽然真不怎么样，但从里到外都有，也算是用心了。
这个家里其他人不会突然需要如厕吧？那可不只是尴尬了。
赫曼拿着我的衣服走了。
门上竟然都没有可以反锁的东西，这一家人平时是怎么过的。
我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几乎是贴身在水桶上方涂抹着周身，耳朵倾听着屋外的动静。
冰凉的温水也顾不上了。
挂在锈迹斑斑的挂架上的毛巾皱巴巴的，已经分不清颜色，也不知道都是谁用的，用在哪里的。
湿身穿上衣服，估计用不了多久也能蒸干了。
这一家人说睡就睡，还真是安静。
巴掌大的客厅，几扇门里都没有一点儿动静。
黑影一闪，我木然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