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啸虎的目光缓慢从众人身上划过，见所有人皆是默不作声，突然一改刚才的和蔼，正色道：
“袁某在此恳求诸位，暂时放下手中杂事与过往芥蒂，先以此事为主，如若平安度过此次，我袁某代表袁家，愿让利三成！”
声音不大，却是振聋发聩。
本来在场众人皆是兴致缺缺，但在听到袁啸虎的许诺后，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袁家的三成，已经抵得上在场任何一位的十成收益，如此手笔，确实让人惊叹。
陆鸣抿了一口已经冷掉的茶水，心中也在暗自感叹。
“袁啸虎不愧是商贾世家，消息灵通可能有，但其眼光之长远，行事之果断才是其生存之本。”
见有利可图，其他人这才来了兴趣。
“为今之计，我等当以自保为主，切不可贪功冒进。”
“如今看来破财免灾怕是免不了的，但我等可以多“带上”些百姓，毕竟法不责众。”
“嗯！这倒是个法子。”
“...”
对于这些人口中的良策，陆鸣显得兴致缺缺，所以全程都在神游，想些有的没的。
要不要去老师那里看看，他老人家见多识广，说不定会知道些关于神的事情，只是...
过几天就是九月九，若是天气凉爽，倒是可以带着春晓去秋游赏花...
...
“陆贤侄，如今已有良策，不如留下来听听曲子？”
“家中还有许多杂事等着小侄，下次，下次一定。”
宴会结尾，不顾众人挽留，陆鸣先众人一步离开了宴席。
余下的，不过是一些富户之间的腌臜，陆鸣没有这些爱好，自然也不会多留。
...
“陆叔叔！”
刚出酒楼，陆鸣突然被人叫住。
说话者先是对陆鸣躬身一礼，尊敬之意尽显。
陆鸣一愣，在看到来者的模样后，才无奈一笑。
“袁兄就不要再取笑我了，你我之间不过是因为袁叔叔的一个玩笑而已，又何必当真。”
来者身穿锦缎水云袍，头戴乌木金丝冠，长相俊美，五官硬朗，剑眉星目，唇红齿白，正是之前正厅内袁啸虎的儿子，袁晨肆。
在陆鸣的记忆中，比起有着笑面虎之称的袁啸虎，这个袁晨肆倒是风评不错。
说来也有趣，两人初识是在三年前，陆鸣第一次去袁府。
当时的陆鸣已经在吉县崭露头角，而袁晨肆也是刚刚求学归家。
因为袁啸虎随口一句“晨肆，这是你陆叔叔”。
便有了两人三年来的无数次的“叔侄之礼”。
“陆兄学究天人，您仅用十二个寒暑，便比肩我袁家三代人的努力，虽说当初不过是一句玩笑，但现在我是倒觉得这一声“陆叔叔”叫的不亏。”
对此，陆鸣只能莞尔一笑。
他还能说什么，虽说努力与机遇缺一不可，但谁叫他比旁人凭空多了三十年哪。
“呵呵，不说这些，袁兄今日为何不进去？想来以袁兄的天资，令堂应该乐见其成才是。”
袁晨肆先是面露难色，而后苦笑不语，陆鸣当即反应过来。
“莫非袁兄还是放不下心中芥蒂？人生在世无非就是“活着”二字，莫要太为难自己。”
袁晨肆摇了摇头，向前迈步的同时，脸上多了几分无奈，道：
“非是芥蒂，不过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陆鸣与袁晨肆并肩而行，侧头不解道：
“如今的曹阳，虽说谈不上得天独厚人杰地灵，但也还算得上是山清水秀水草丰满，袁兄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袁晨肆并未立刻回答，而是目光望向了天空，似是而非的回道：
“以后得了空闲，陆兄可以出去走走，这曹阳府能有父亲与陆兄却是一件幸事...”
陆鸣闻言漠然，他身家牵挂尽在吉县，哪能说弃就弃。
...
河神祭的事，来的远比陆鸣想的要快许多。
可能是中途出了变故，使得陆鸣没有得到消息，以至于高启的到来让陆鸣有些猝不及防。
“陆先生，跟我们走一趟吧，知府大人已经在衙门候着了。”
书桌前，身着青衣的高启语气冷硬的说道。
在他身后，是一众面色严肃，严阵以待的衙役。
可惜，在其中陆鸣并没有看到熟人。
放下手上的账目，陆鸣将目光转向突然造访的高启，温和道：
“高大人受累，不妨先喝口热茶歇息片刻，也让您身后的大人们歇歇脚。”
高启没有接过话茬，依旧表情冰冷道：
“陆先生还是不要拖延时间了，我们还要赶着回去交差，请陆先生不要为难我等。”
他与陆鸣本就不合，如今陆鸣遭难，他开心还来不及，又怎会给他机会。
高启态度冷硬，陆鸣瞬间意识到，这次怕是不能善了。
稍加思索，在高启的注视下，陆鸣取下挂于腰间的玄紫玉佩，交给一旁面色焦急的春晓，叮嘱道：
“我想吃桂花糕了，你去准备一点，等我回来吃。”
春晓神色一紧，当即领会了陆鸣的意思。
“公子放心，春晓定会准备妥当。”
不动声色的应下后，春晓迈着急促的碎步离开了。
高启将一切看在眼里，却没有上前阻止，一副放任自如的做派。
高启的镇定自若让陆鸣心下再度沉了几分。
不知是一切已经注定，还是他们已布好后手...
这种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感觉，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到了。
整理好衣冠，陆鸣面色坦然的看向高启。
“高大人，带路吧。”
...
吉县不大，位置亦不算优越，但它却是曹阳府治下最为富庶的。
这一切与陆鸣是密不可分的。
白手起家，以钱撬权，到现在，甚至可以轻微影响吉县规则。
比如，若无官府特赦文书，闹市不得御马...
陆鸣跟随着高启等人，一路不做停留，但到府衙依然用了两个时辰。
看着眼前气派的朱门高瓦，陆鸣心中突生感慨。
“想不到自己修缮的衙门，如今却要用到自己身上”
见陆鸣驻足不前，高启适时的提醒道：
“陆先生，走吧。”
声音不温不火，但足以让陆鸣回神。
...
“知府大人，人已经带到了。”
高启说完，便悄悄的退了出去。
府衙陆鸣是来过几次的，所以在面对这严肃的氛围时，虽然谈不上轻车熟路，但也不至于丑态百出。
“大人，不知唤小人前来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