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眼身侧的吕秀才，想了想，陆鸣还是选择了步行。
“仅此而已？不需要搜集罪证或是保留证物之类的吗？”
见陆鸣与自己同行，吕秀才颇感意外意外，但他还是不动声色落后了半步。
“那些都是衙门干的，我们并不需要，况且这次也没有神具凝聚，京都那边可不会管这些，他们要的不过是“国泰民安”而已。”
观察了一下陆鸣的脸色后，吕秀才继续道：
“如果这次没有大人您，估计他们也只会随便派两个人过来，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次的事情并不严重。”
陆鸣一边点着头，一边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我看他们几个身手也都不错，留在夜阳司倒还算正常，但你一个读书人为什么会选择留在这里？”
吕秀才目光深邃，看着街上的人群步履匆匆，思考片刻后他才说道：
“大人应该是忘了，想要留在夜阳司，看的并不是你会什么，而是看你的命够不够硬。”
陆鸣闻言恍然，他当即回想起，吕秀才之前好像确实与他提过此事。
“而且能在面对那种东西后还能安然无恙的，脾性多少都会受些影响，对于我们而言，那些平静的生活就像是隔雾观山，可望而不可即。”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默，陆鸣知道他说的对，毕竟自己是亲眼见过的。
......
十月初，银鱼藏首，白霜覆江
自打那天从赌坊出来以后，陆鸣就再没碰到过类似的事情。
他闲暇的时间，不是泡在家里，就是留在夜阳司喝茶。
顺嘴一提，因为陆鸣实在受不了这里差到极致的环境，便自己找了些人手，将整个夜阳司翻修了一遍。
而吕秀才等人这几天也是真切的感受到了陆鸣的财大气粗。
青砖红瓦，曲木雕梁，就连楼梯的扶手都换成了精致的黄杨木。
而七老爷几人也因此摆脱了需要上街卖艺的日子，并拿到了被拖欠半年的俸禄。
当然，最让他们开心的，还是一日三餐从两个黄面旮沓，换成了四菜一汤。
“...呜，七老爷，你觉得咱们新来的头怎么样？”
水鬼一边往嘴里塞了块两指厚肥膘，一边含糊不清的问道。
七老爷的烟枪在桌上磕了磕，些许灰烬因此落到了地上。
这东西他已经有段时间没用了，此刻方才发现这味道都有些馊了。
“嘿，这有些东西吧，他就是不能比，不过我倒是发现了，这读书好像也不是唯一的出路吗”
吕秀才正津津有味的吃着碗里的螃蟹，突然被人挤兑，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但怎么说他也是读过书的，在“辩学”这方面他还没怕过。
“呵，山野之人的浅薄之见，山下者嘲笑上山者，自己却一辈子都见不到山巅之壮丽。”
七老爷听的一知半解，但也知道吕秀才这话不是在夸自己。
他抄起烟枪就要上前“理论”，却被门外突然传来的声音阻止。
“请问陆先生在吗？”
“...”
入了十月，曹阳便算是入了冬。
闲来无事，聚三五好友，备一壶热茶，几种干果，是曹阳人的冬日最爱做的。
“呼~”
“若要说享受，这大梁境内，还要当以叔叔为最。”
陆鸣手起茶落，半杯泡好的香茗便被他推到了袁晨肆面前。
“怎么？你现在还有闲心来打趣我吗？”陆鸣一边品着茶，一边打趣道。
袁晨肆将茶杯握在手中，借此驱散身上的寒意。
“到底还是瞒不过叔叔的眼睛，可惜叔叔始终不肯应我，不然我定当效仿先贤，三请叔叔出山。”袁晨肆无奈笑道。
陆鸣抿了口热茶，而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走向窗边，透过半开的木窗俯瞰，吉县近半风貌顷刻间收于眼底。
“这天下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若是哪天这尘世繁华当真因为缺我一人而少了姿色，那才是大梁真正的灾难。”
袁晨肆品味良久，总觉得这白话中藏着不世哲理，但他又想不明白，只能认同道：
“叔叔的话总是对的。”
陆鸣回到桌边，拾起一颗乌梅送入口中，慢条斯理道:
“你平日里可都是忙人一个，今日怎么有闲心来我这里？还一口一个叔叔的，说吧，又遇到什么问题了？”
“...”
袁晨肆沉默半晌，而后放下茶杯直视陆鸣。
“...我要走了。”
陆鸣手上动作一顿，随后恢复如常。
“想清楚了？”
透过木窗，袁晨肆可以清楚的看到，天空已然阴云密布。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陆鸣放下茶杯，拿起身侧的食盒，从最底层拿出一壶有些温热的十白青梅。
哗啦啦~
“这一杯，敬你出剑不悔。”
“...”
铛~
撞击声清脆悦耳，两人各自收回酒杯。
温酒顺着喉咙奔涌而下，胸中热血似乎也被这烈酒点燃。
“他日若是再见，乌梅温酒，定与叔叔一醉方休！”
“...一醉方休。”
...
袁晨肆走了，走的洒脱，也有些决绝。
陆鸣立在窗边，目送其背影良久，直至其消失在了街头。
满天乌云随风而散，一缕阳光照在了他走过的路上。
手伸出窗外，零星的雪白缓缓落于指尖。
“下雪了...”
待指尖雪花融化，陆鸣才缓缓的收回了手，夜阳司还有很多事需要他处理。
...
夜阳司，二楼。
“吕先生，我来这里时间不长，诸事不明还要你多多费心，这个你拿着，万望不要推辞。”
坐于案后，陆鸣笑着示意吕秀才坐下，并将桌上提前准备好的礼物向前推了推。
这是陆鸣今早准备的，里面东西不多，都是些果干酒水，算是正常慰问。
吕秀才双手握做一团，表现得有些抗拒。
“大人说笑了，小人不过是一布衣，怎敢让大人称以先生。”
吕屠身上是有功名的，正常来说一句先生还是担的起的。
不过陆鸣再怎么说也是上司，他自然是不敢真的应下。
若是之前，吕秀才说不定会将错就错，来一手和稀泥。
不过自打墨阳与他提过当日赌坊发生的事情后，他便再也没了之前的随性，变得拘谨很多。
陆鸣笑了笑，没有去管桌上的木盒，转而聊起了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