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能上花船的客人，他们大都是来寻乐子的，在这里一般都是小住，多者也不过三五日，少者不过一晚。
而能被锁定行踪，必定是近期长时间频繁出入花船的人。所以陆鸣可以肯定，他们不会有老者口中的那个人。
并且陆鸣也是根据自己的推断，才将目标锁定在了这些姑娘与小厮身上。
妈妈俯首侧目，小心的观察着陆鸣的脸色，见他没有恼怒的意思，便知道不是姑娘服侍的不好，而是真的没有陆鸣满意的。
她食指揉搓着丝绢，皱眉思索了片刻，忽地像是想起了什么，略微低俯身姿，小心道:
“先生，咱们船上就这些姑娘，但若是非要算的话，倒还是有几个临时雇来艺伎，只是她们都是每日酉时才会登船，且都是卖艺不卖身的，若是先生想要的话...”
陆鸣摆了摆手，打断了妈妈的话，他知道妈妈想要说什么，但他并不打算这么做。
规矩是自己立的，若是连他都不遵守，那这规矩就有可能变成绊脚的枷锁。
“不用，她们都是你这里的常客吗？”
妈妈抬起手，隔着丝绢抵住下巴，纠结半晌也没有想明白，陆鸣到底要干什么，便只能如实道:
“是的，她们共四个，其中两个是与咱们签了三年的年契，如今刚过一年。
另两个是刚来不久的的，一个来了半年左右，正准备签年契，另一个则是不过月余，但技艺倒是了得。”
妈妈小心的打量着正在闭目思考的陆鸣，正要说什么，却被陆鸣打断道:
“等她们来了，让她们先到我这里。”
妈妈虽有疑惑，但也只能恭敬道:
“...是。”
......
花船不同商船，因为不用考虑远行等多种问题，讲究的是气派与秀丽，因此在体型与外观上，花船远不是商船可以比拟的。
而比起陆地上的青楼，花船上的装饰同样丝毫不差，且因在水上，反而别具风趣。
房间里没了姑娘，自然而然的多了几分冷清，而此刻申时刚过不久，外面正是热闹的时候，粉妓薄纱，靡音浴华，这种反差让坐在房间里的陆鸣也不由得多了些许感慨。
“人还真是一种神奇的生物，饥不果腹者多如牛毛，这船上的人却还在醉生梦死，呵....”
两个时辰后，妈妈再度推开陆鸣厢房的房门，恭敬道：
“先生，她们到了。”
少不多时，四位神色各异的姑娘便走进了房间，比起外面那些姑娘的“衣不蔽体”，她们的穿着就显得保守很多。
陆鸣嘴角微挑，一日的苦闷终于有所放松，他指着一个用白绸裹住双眼的盲女，看向站在一旁的妈妈道:
“她留下，其他的都可以离开了。”
妈妈面露诧异，目光略微有些怪异的在陆鸣与那盲女的身上打量片刻，在察觉到自己这样的行为有些不妥后，她急忙恭敬道:
“是。”
妈妈冲另外三人使了个眼色，出门时顺带关上了木门...
少卿，房间里只剩下陆鸣与那盲女.
陆鸣颇有闲心的打量着她，一张俊俏的瓜子脸，两半鲜红凝脂薄唇，清冷中带着几分凄美，虽然双目失明，但总体来说还算耐看。
她似乎发现了陆鸣正在打量自己，略微侧头，那及腰的长发便肆意散落，发尾处，一根银色丝带顺势滑落，遮住了她半侧红唇。
似乎是感觉到自己此时的样子有些不雅，她用怀中的琵琶作为支撑，恢复了之前跪坐的姿势，并略微抬头，等待着陆鸣的命令。
半晌，陆鸣平静道:
“你应该早就发现我了吧？”
那女子并未回话，她只是嘴角微挑，开始调试起怀里的琵琶。
虽然没有解释，但陆鸣还是从她的笑容中得到了答案。
忽然间，陆鸣脑子里闪过了一个怪异的念头。
“你认识我？”
那女子手上的动作一顿，而后缓缓道:
“我听南宫三渠提起过你。”
陆鸣神色一愣，而后不禁诧异道:
“你也是夜阳司的人？”
盲女此时终于调试完了手中的琵琶，她上身略微前倾，俯首行礼，声音清冷道:
“夜阳司七十二行走，琵琶女”
...
“醉酒清梦如初醒，游女梦蝶行前生。
方野村烟过不得入，直叫人驻足思触泪阑珊...”
陆鸣还在思考眼前这个自称“琵琶女”的人想要做什么，却发现她已经真的如寻常歌姬一般开始弹唱。
慢慢的，陆鸣发现她是真的精通音律，而不是拿这个琵琶当作自己身份的遮掩。
...
幽幽轻轻，冷冷明明，恍惚间陆鸣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前生今世于眼前匆匆划过，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却发现一切近在眼前，却也远在天边。
一曲方罢，陆鸣只觉得心平气和，突然，感觉眼眶中似有冰凉滑落，食指于脸颊划过，才发现那是一滴尚未干枯的泪水。
少顷，陆鸣平复了心绪，疑惑道：
“这也是神的力量吗？”
琵琶女眉头舒展，轻轻摇了摇头，缓缓道：
“这只是术力了一点使用手法而已，公子能入情入境，更多的还是自己心有所感，情感与音律产生了共鸣，再加上我的术力有一点点特别而已。”
陆鸣略微向后靠了靠，心中若有所思，半晌后他突然问道：
“术力是什么？”
琵琶女略微侧脸，做倾听状，似乎是在疑惑陆鸣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问题。
一想到陆鸣的出身，随即了然，便解释道：
“凡是入了夜阳司的人，须在掌司的辅助下，向大梁夜阳天神祈福，行祭礼，明本心，通过者便会获得夜阳天神的注视，掌握术力，成为夜阳司下属行走。”
而后她想到陆鸣并未去过京都，便再次解释道：
“术力就是我们所掌握的力量，但据掌司所说，术力的表现也会因为个人的不同，祭礼的不同而表现各异，但具体的如何我也不清楚，如若是想要知道的更多，可以自己去一趟京都夜阳司。”
“这样吗，我还以为又是什么我没有接触过的东西”陆鸣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