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黄轻舟如此表现，刘楠仁并未表现出恼怒或是失望，但这并不代表他真的心中没有波动。
先是脸上浮现紫红色，继而又恢复之前因天气寒冷而显现的苍白，他五指用力的捏着瓷杯，以至于呈现出半透的乳白色。
“老师能护你一时，但不能护你一世，最多三年，三年后一切都要靠你自己。”
说完后刘楠仁放下茶杯，长吐出一口浊气，白雾打在黄轻舟的脸上，像是一记铁鞭，叫他面色潮红。
半晌，黄轻舟起身，对着刘楠仁恭敬一礼，说道：
“学生明白。”
刘楠仁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陆鸣与黄轻舟，后者拿起酒壶再次倒满，待酒壶来到陆鸣面前时，黄轻舟忽然道：
“师弟，今日叫你来，虽然是为叙旧，但师兄心里还有一件事，望师弟助我。”
陆鸣盯着黄轻舟的眼睛，似乎想要从中看出什么。
虽然在来这里之前陆鸣就已经预料到，来这里可能会对自己造成些许麻烦，但面前的是黄轻舟，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陆鸣收起了脸上刚刚遗留的笑容，他知道，接下来的事情，或许会关乎黄轻舟的一生。
“师兄请说。”陆鸣道。
见陆鸣这般做派，黄轻舟又有些迟疑，他抿着唇头颅几次抬起又落下，在他心中，这应该是一件极为羞耻的事情。
陆鸣看出了这位师兄的窘迫，为了能让他好受些，陆鸣先开口道：
“师兄是想找我借些银子？”
论能力，陆鸣不认为这位师兄比自己差多少，论身份，他也是刘楠仁的学生，他年纪轻轻入朝为官，不难看出刘楠仁在他身上的倾注。
而其它方面，陆鸣也想不到这位黄师兄还缺少什么，唯独商贾之术，这是他的超人之处。
黄轻舟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错愕，那是自己的秘密轻易便被人猜到的不解与震惊。
当然，这并没有持续多久，空气在短暂的沉静后，黄轻舟忽然有些释然的笑了，并感叹道：
“师弟啊师弟，若是你再愚笨半分，为兄都不会如此窘迫。”
“呵呵，并非师弟我有先知之能，不过是对师兄的遭遇有所耳闻罢了。”陆鸣笑着回道。
当然，这只是陆鸣在胡扯，他并不知道黄轻舟的遭遇，但他知道，以黄轻舟那要强的性子，要想让他心安理得的接受自己的馈赠，还是要费一番功夫的。
黄轻舟抿了口酒，脸上浮现苦涩的笑容，他回忆道：
“当年为兄奉命调查国库亏空一案，哪承想这背后牵扯众多，我一时大意，咬上了饵食，查询无果不说，还成了替罪的羔羊流放西疆，这一待，就是三年啊。”
短短的几句话，陆鸣就了解了事情的大概，不过他想不到的是，黄轻舟要这笔钱做什么。
他总不能拿着从这里要来的银子，说是被他找回的库银，愚蠢不说，还会牵扯到老师与亲人。
“那师兄是想要...”陆鸣一半试探一半询问道。
黄轻舟没有详细解释，他眯着眼，盯着杯中清酒道：
“我要用这些银子作为根基，为大梁逆天改命！”
陆鸣也有些惊到了，自打上任镇异指挥使以来，他所听到的消息都是描述大梁寿数将近，今天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想要为大梁逆天改命。
陆鸣不知道黄轻舟是因为一时意气，还是因为他早已为此准备良久，但无论出于何种理由，他都无法放任不管。
陆鸣忽地笑了，他拿起空了大半的酒壶，为黄轻舟与自己面前的酒杯各自倒满，而后举向半空，笑道：
“我信师兄，若是哪日师兄为此横尸荒野，那师弟我定当寻得师兄的尸首，为你送行。”
黄轻舟猛地抬起头，盯着陆鸣那轻松切面带笑容的脸，先是震惊，再到眼眶充斥泪水，最终他大笑起来。
那笑声异常爽朗，却又好像包藏着很多其他东西，待笑声停止后，他欢快道：
“好！那为兄就等着你为我收尸的那一天，但事先说好，我不喜欢白色，若是你真想，就为师兄准备半段黄绸。”
到了这个时候，一些无关的细节已经无需再提，两人已是兴起，其他的都不重要。
“干！”
“请”
两个读书人，此刻竟像那些江湖草莽一样，不顾俗礼，大口的喝酒，大口的吃肉。
......
“陆哥儿，陆哥儿！？”
陆鸣猛地回神，有些茫然的扫视着周围，在看到李存勇那张颇具喜感的大脸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出神了。
“哎！~现在唯一能帮我的只有陆哥儿你了，你可不能不管我的死活。”
李存勇哭丧着脸，还不顾形象的拉扯着陆鸣的衣袖，那样子活像一个被人欺负后回来找家长的顽童。
陆鸣一手扯开李存勇拉扯自己袖子的手，一手扶上额头，无奈道：
“你至少想告诉我事情的经过，才能想办法帮你不是。”
李存勇实在是太磨人了，给陆鸣感觉就像是受了委屈的怨妇一样。
“嘿嘿嘿，这可是你说的，陆哥儿你答应我了可就不能反悔！”
李存勇一改之前的委屈与小心，此刻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得志的小人，陆鸣很难想象，他的父亲竟然会是曹阳的首府李正信。
“说起这事我就心烦，前些日子我父亲收到了大哥的来信，我也不知道那信上写了什么，但打那之后我父亲就像着了魔一样，非要送我去学府，为此还不惜动用关系找上了钧天学宫。”
趁着喘息的空隙，他偷偷打量着陆鸣，在确定陆鸣没有面露不耐后，他才继续讲述到：
“我又不是傻子，自己什么样自己清楚，哪怕说送我去军营我都没有二话，但要说读书，也就我那痴傻的大哥会喜欢，我哪能受得了这般折磨。”
对此陆鸣只能说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旁人散尽家财也要往里挤的钧天学宫，在他眼中竟被当成了惹人厌恶的粪土，也不知是该说他有自知之明，还是说他愚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