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失策了,这个大聪明竟然还懂问路。
好在陈令秋对此早有预料,深吸一口气,辩解道:
“柳姑娘,我并没有骗你。
“我们目前虽然是向西而行,但方向与南下古蜀之路只是稍有偏差。目的,是为了去治疗你的伤势。”
柳新儿皱了皱眉,对此话有些不解。
“什么意思?”
“往西走出几十里的扶風郡内,有一片竹海。”陈令秋顿了顿,确认了脑海中的记忆无疑。
“那片竹海之中有一味名为苁蓉的草药,对于你我二人的伤势都有所帮助。只是需要耽搁一些时间,之后便可以再由从扶風南下蜀地。
“你如今的伤势不能再继续拖延了。而且此番西行稍稍绕远而已,并非背道而驰。”
这番话倒并非假话唬人。
名为苁蓉的草药生长于大漠之地,自古便是西域作为上贡大周皇室的珍品,可遇不可求。蓟州扶風郡那片茫茫竹海中,也仅仅只开辟了一小方沙壤环境,专门栽种了一些。
至于他是如何知晓...
那自然是因为那片私人竹海出自于他的一位同道至交家中。苁蓉除了能够益精血、养内息之外,还有补肾阳、滋火旺筋骨的功效...
陈令秋觉得,若是这趟当真被柳新儿绑回了蜀地,有备无患总归不是坏事。
“当然,若是柳姑娘不相信我的话,还是由你做主,毕竟本世子只是你的肉票。”陈令秋脸上依旧挂着善意的笑容。
这番解释后,帷幔之下的柳新儿凝望着眼前的俊朗男子半响,轻轻抿嘴道:
“为什么?”
闻言,陈令秋愣了愣,思索之后方才想明白,眼前女子的意思应该是自己为何要这般帮她。
毕竟二人之间只是绑匪与肉票的关系,而且似乎没有比他更配合的肉票了。
陈令秋微微一笑,不假思索道:“本世子说过了,你我二人当下在一条船上,所以...”
帷幔轻轻摇晃,传来柳新儿清冷的声音。
“我只是不认识路。
“不傻。”
“......”
眼见这般说辞无法糊弄眼前的女子,陈令秋只得放下茶碗,深吸一口气,脸色变得认真了几分。
“本世子在外人眼中的名声如何,柳姑娘应该知晓吧?”
柳新儿抬眸望了眼一旁口若悬河的说书先生,犹豫片刻,点头。
看着身前的倾城女子,陈令秋正色道:“那么,你觉得本世子就真的心甘情愿当一名浪荡子么?”
“......”
对于这些钟鸣鼎食的贵胄世家,柳新儿了解不多,没有答话。
“做一名风流世子没什么不好,只不过...”陈令秋右手摩挲着桌案上的细细砂砾,苦笑道:“只不过身为幽王世子,我没有选择。”
“如今的天下形势柳姑娘或许知晓一些。
“本世子作为幽王唯一一位子嗣,无论意愿如何,世袭罔替之后,漠北的重担无疑会落到我的头上。
“除非我自剪羽翼,将漠北数十万边军尽数送给大周朝廷,自此当一名闲散王爷。否则不光朝廷削藩的刀会落下,楼荒西域等各地局势聚成的尖刀,更锋利。”
“不通武学那便当名儒将运筹帷幄?”陈令秋摇头轻笑,“在别地或许可行,但在漠北...却是行不通的。”
“漠北尚武之风已久,就连裙钗妇人怒起来都能抄着庖刀呵斥一方。我那幽王老爹更是出身草莽,拎着一柄漠刀生生砍出来的六州之地。
“身为下一任漠北幽王,遇事只能躲在万军之后...”望着笠帽下的朦胧轮廓,陈令秋语气带着几分自嘲:
“你觉得本世子当真甘心吗?”
陈令秋如今的体魄极为特殊。
有梦境山巅所学的养气之法,能够让他勉强窥见武道门槛。可受限于黄庭漏如竹篓,这道门槛对他而言,如天蛰一般难以跨过。
空有脑中无数顶尖武学,却受限体魄气机施展不得。
这便相当于坐拥金山银山,将整座城内的花魁全部包揽下来。可眼看天色将明,等了一夜的诸位花魁也都褪下衣衫,排排躺好架起了双腿。
时机正好,他却有心无力。
极其憋屈。
若是花魁衣裳完整,陈令秋不曾真正一睹裙下风光也就罢了,无非是带着艳羡的目光欣赏一番。
可罗衣已蜕、云杉敛去,珠圆玉润、粉腻如雪的酥胸柳腰已然赤条条展露在眼前,陈令秋又如何能甘心被拒之道外?
他虽然也会些寻常拳脚把式,勉强蓄养气机。可对于一位藩王世子而言,这些实在是不堪大用。
黄庭气机尽失时,他连寻常刺杀都应付不了,如何应对战场混乱的厮杀?
幽王陈尧当年武学不弱于宗师,甚至在身有亲兵护卫的情况下,都有好几次陷入九死一生的境地。
开拓不易,守成同样艰难。
如今江湖气象渐高,庙堂沙场早已有了不少江湖武夫在其中效力。而漠北的局势,又不同于兵权牢牢掌握在兵部手中的大周朝廷。
幽王之下,实权武将牢牢握着手中兵权,山头林立。
身为世子的陈令秋,可以穷奢极欲、纵情声色,但他没办法只当一名不善武学的潇洒王爷。
“所以,你打算...”
听完这席话后,柳新儿似乎放下了几分戒心。
陈令秋笑着回道:“若是当真如柳姑娘所说的那般,“玉碑子“对我的体魄有所裨益,甚至能凭此另辟蹊径的话,倒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沉默了一会儿,柳新儿伸手悠悠掀起帷幔一角。
如玉般温柔细腻的倾城容颜隐约可见,凝望着陈令秋的那双清幽眸子更是似水莹莹。
陈令秋则神情平静的与之对视。
只是心中难免有些惴惴不安。
方才的与柳女侠说的这番话倒也并非虚言,最多也只是真假参半。
总不能说自己馋她身子吧...
...
兴许是说书先生妙语连珠,口才够好。又或许是因为陈世子的故事足够吸引人,不多时茶铺便人满为患。
这时,刚刚踏入铺子的客人,见茶铺内只剩下陈令秋二人所在的位置尚有空位,便踱步走了过来。
“二位,此处可有余座?”
柳新儿在来人缓步走近时,便已放下了帷幔。对于陈令秋方才的提议,倒也并未立即给出答复。
陈令秋心中则是思虑着接下来与柳新儿接触的分寸,对于男子拼桌的话并未在意,随意点头应下。
虽已秋至,但日头渐浓后,烈日烹煮之下西北的天气仍是令人汗流浃背。
说书先生锦囊佳句频出,绘声绘色的讲述令得众看官仿佛身临世子殿下床榻之下,听得是口干舌燥、心痒难耐。
茶铺掌柜见铺子内破天荒人满为患,可是乐开了花。当即让小二去屋内窖中取出几坛酒来,给诸位看客降降火。
一坛坛酒水从阴凉窖室内取出,拆开泥封装碗后分与众人。
听着燥热难安的高墙世家雅事,再灌上一口那晾在窖缸内的清沁酒水,当真神仙滋味。
陈世子在青楼与妙龄花魁饮酒作乐,诸位听客也如法炮制,一同灌上几大口清酒,转头看向身旁不修边幅的蓬头汉子时,仿佛都多出了几分娇羞姿色。
一时间,小小的茶铺内络绎酒碗碰撞声不绝于耳。
眼见铺子内的人越来越多,柳新儿似乎是担心暴露了身份,淡淡望了一眼同桌上的另一男子,凑到陈令秋耳旁提醒道:
“我们该走了。”
陈令秋抬头扫了眼人满为患的茶铺,也担心有杀手暗中埋伏。虽然来此没能找到合适契机,但只能点头应下。
二人起身。
可就在他们打算离去之时,同桌的男子却缓声开口拉住了两人的脚步。
“都说这漠北世子是个沉湎淫逸的纨绔子弟,可听完这些事迹之后,在下反倒觉得是个妙人。
“两位,不妨听完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