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人声鼎沸的茶铺内,三柄“飞剑”列阵空中,剑指许宁。
几人所在的桌子临近茶铺外围,铺子里的其余人或听说书先生口若悬河,或与身旁的三两好友吹牛坎山,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边一言不合即将大打出手的动静。
对于二人剑拔弩张的场景,陈令秋可没什么看热闹的心思。
悄没声儿将屁股下的长椅往后移出些许,随时提防着自称为自己姐夫的许宁暴起伤人。
空口无凭,在后有不明势力暗中追杀的情况之下,陈令秋不可能凭许宁的空口白牙便就此选择相信他。
相比于知深浅的柳新儿,这位来历不明却口出狂言的男子,更令他心生忌惮。
同桌上,面对柳新儿的举动,许宁依旧是那幅风轻云淡的神情,似乎对于她的威胁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在下说过了,若姑娘真要在此动手的话,你可...”
话音未落,
“飒——”
“飒——”
“飒——”
三柄雨露剑刃尾部拖曳出一道长长水痕,将空气中弥漫的细微砂砾尽数裹挟其中,飞速前掠!
一桌之地如何够飞剑疾驰?
眨眼便至。
可青衣许宁自诩一息之内便能瞬杀柳悍匪,似乎也有几分实力。
面对三柄疾驰“飞剑”,他只是淡淡一笑,不急不缓轻抬右手,伸出二指屈指隔空虚叩。
观战的陈令秋并未感到有任何气机涌现,可在许宁轻描淡写的屈指轻叩之下,几人身前的空气犹如化作一汪秋水,竟瞬间泛起了涟漪阵阵。
这一手,可比雨幕悬珠要更加玄妙。
剑指叩问飞剑。
随即,
没拦住...
三滴清水瞬间破防,透过无形秋水涟漪,不偏不倚地砸中了许宁脸颊鼻梁处,几声清脆拍击轻响传入几人耳中。
陈令秋:“......”
柳新儿:“......”
毕竟是人满为患的茶铺,柳女侠又有伤在身,所以下手也极有分寸。
“飞剑”一触即溃,刚一接触便瞬间化作茶水摊在了许宁脸上。除了被砸中之处略显红肿外,倒也并没有因此受伤。
一桌之地,忽然陷入某种寂静。
这位许公子对于失手一事倒是表现得颇为豁达,微微一笑,若无其事的用右手袖子抹干净脸上的茶叶清水。
“意外。”
轻描淡写间便化解了方才的紧张氛围。别的不谈,光这份举手投足间那从股容不迫的气度,陈令秋便相信这位男子是足以并肩陈北霜的存在。
“这位...”
对于令人哭笑不得的男子,陈令秋是在是想不出什么话说,半响才道:
“虽然不明白你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但就点儿功夫,可是没办法将我从这位女侠的柳裙之下救走。”
听到陈令秋此话,浅白帷幔下的柳悍匪微微愣神,小手有些不安分的伸到桌子底下,扯了扯雪白裙摆。
那青衣许宁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凝望了二人一眼后,将手中的酒碗重新端起来。
半响,方才舍生取义般豪饮一大口。辛辣酒水顺着喉咙灌入,顿时呛得他一阵咳嗽,脸庞都醉酒般酡红了些许。
好似故意有此作为的许宁晃了晃脑袋,待意识清醒些后,呢喃不清道:
“今日够量了,饮酒只醉七分,接下来还有要事在身,可不能再喝了。”
......
事情有些出乎意料。
陈令秋甚至并未再多言,那位自诩他姐夫的许宁,在说完这句话后便重新转过头,笑眯眯看向仍在滔滔不绝的说书先生,对二人视而不见。
本以为盼来转机的陈令秋,见此情形,也只能在柳新儿起身之后,默默跟在了她身后亦步亦趋。
二人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走到茶铺外。
环视四周,一片荒芜。
尚未从先前一事回过味儿的陈令秋,正无意识的低头沉思,直到耳边传来柳新儿的轻唤方才回过神。
可等回神抬眸之后,忽然愣在了原地。
茶铺一旁的拴马桩上,只留下拉车的马儿,套马的车辕和车厢却是不见了踪迹。
“......”
看着身前柳女侠略显僵硬的身子,陈令秋连忙一挑眉头,先声夺人:
“马车呢?”
柳新儿悠悠转过身子,语气平静:
“方才是你栓的马。”
失了车厢偏偏留下马匹,对于这种离奇之事陈令秋自然也闹不明白为何,只能辩解称:
“蓟州一直不太安稳,往年间便时常会有马匪盗贼频出,兴许是被一些蟊贼偷走了。”
好在柳新儿并非那种拘泥小节的女子,面对这番漏洞百出的话也并未太过在意。默默走上前解开缰绳,翻身上马。
驾着马匹走到陈令秋身前后,她伸出一只纤纤玉手。
“上来。”
一袭白衣劲装,腰侧悬刀,笠帽帷幔轻纱覆面,坐下雄姿駽驹,嘶鸣咴咴。
看着这一幕的陈令秋,忽然轻笑一声,拉过柳女侠的白皙柔荑,翻身上马坐在了她身后。
马儿踱步。
佳人曼妙身躯近在咫尺,却又随着马蹄缓踏若即若离。坐在后头的陈令秋想了想,还是没敢探手扶住柳新儿的杨柳腰肢。
晃悠间,陈令秋感受着怀中女子扑鼻的清香,轻声问道:
“南下?”
柳新儿牵扯缰绳轻踢马腹,隔着帷幔薄纱道了二字:
“西行。”
骄阳似火、烈日灼灼。
风沙飞扬的漠北大地上,一骑骏马策奔远去...
......
少顷,那青衣许宁也从茶铺内走出,笑眯眯地站在原地,举目远眺疾驰远去的二人。
神情间,毫无半分醉意。
“许公子。”
身后与他一同走出的,还有三四位行脚商打扮的中年汉子。几人来到许宁身后,微微欠身,低声恭敬问道:
“就这么让此女将世子殿下带走了?郡主应该很快便会赶来蓟州,到时候若是问起来...”
“无妨,推到我头上便是。”
“可是...”那人面露难色,“世子殿下好像并未认出许公子您。而且殿下的状态瞧着似乎...”
青衣许宁伸手掸了掸胸襟处淌落遗留的酒渍,不以为意一笑。
“君子知而慎行。
“可对你家世子而言,若是只顾着抱残守缺,又如何破而后立?”
回忆起方才的一场试探,以及陈令秋的气息和举止,许宁嘴角噙着几分笑意摇了摇头。
“况且我这位小舅子,可不是什么善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