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吕山不愧被天下人誉为道教新洞天福地,前有忆载造化,后有千古人文,不仅灵气盎然,香气也是四溢。最少当下被二女左右相围的小陈道长是这么觉得。
这一行四人中,那位佩剑俊哥儿地位明显高于众人,主动开口攀谈,顺便介绍了一下几人的身份。
陈令秋也知道了两位女子的名字和出身,而其余两名男子都来自不同的江湖门派。
至于二人的名字...
无所谓,小陈道长没记住。
路上,说要请教道法的何幼芸,陈令秋故意考校了两句便开始支支吾吾、言不达意,他丝毫不觉得意外。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美妇”宋幻铃却真的与他谈论起了道教典籍,一些晦涩难懂的古书真言,也颇有自己的见解。
陈令秋自幼跟随王妃读了不少三教书籍,虽不至于胸无点墨,但仅有的那点墨水在“小元君”宋幻铃面前就不够看了。
好在鹤羡鹤真人还在一旁。
这小子除了出言解围外,还“无意”中透露了自己乃是算无遗漏的白鹤忘机真人身份,并且言谈中都在暗暗推崇世子殿下,弄得宋幻铃几人心头愈发火热。
能够让青城山的忘机真人都如此言语推崇,难道此人不仅仅只是龙虎弟子?莫不是那座天师府辈分奇高的祖师一辈?
吕星洲当年站在那座天师府门外远远观摩的时候,见过不少天师真人,却对这身像是龙虎制式却又有几分不同的道袍毫无印象。
这次怕不是遇到龙虎山闭关百年,返老还童游戏人间的祖师大真人了...
难怪生得这般俊俏,白骨生肌返璞归真的真神仙,能不俊美无双么?
吕星洲心中顿时少了几分嫉妒。
恰好几人聊到龙虎山功法源处,宋幻铃便轻声问道:“陈道长,可知龙虎玄道心诀?”
吕星洲当年远赴龙虎,也听说过这门心决,刚才一直没能凑上话,此时连忙挤进来恭维一句:“陈道长是何等惊才绝艳的人物?对于自家山门心法自是了解。”
“自幼便熟读。”陈令秋懒得搭理这剑阁嫡传,转头望向宋幻铃目不斜视时,尽量保证自己眼睛不乱看。
龙虎玄道心决不过是类似静心经的心法而已,龙虎山许多入门典籍都有撰写。自幼因为体魄缘故,这些静心经他被王妃和陈北霜逼着练了许多。
可因为早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身无内力,所以这种玩意儿对世子殿下而言,没什么太多用处。后来有了姜姑姑的玉碑子,自然也看不上了。
“宋姑娘也会?”陈令秋随口反问了一句。
宋幻铃闻言一怔,以为陈道长是在打趣自己,纤纤玉手轻缕鬓角发丝,浅浅笑道:“道长莫要说笑,龙虎山不外传的心法小女怎会。”
龙虎山不外传的心法?
陈令秋亦是神情一怔。本以为宋幻铃对于道教典籍的了解更甚于他,这类基础法诀便都学会了。
现在听这么说,好像并非这么简单?
只听宋幻铃接着轻声道:“龙虎玄道心诀虽是天师府最基础的心法,但也是龙虎修行一道凝蓄真气、静养元神之基,更是历代龙虎先贤多次改良后的成果。
“龙虎山之外,许多人求入无门。陈道长想来是身居山巅太久了,忘了这些人间小事。”
这天下江湖门派虽然不少,但大多都是刀枪剑戟拳或是各般兵器的外家,最多也就粗通几分气息,或是内力运行周天的窍门而已。不是什么山门都能有一套自家的内功武学心法,更别说芈月峰这种不入流的小门小派。
看书自己练?
走火入魔可不是说笑。
听见这番话的鹤羡在一旁乐呵呵笑道:“不瞒女居士知晓,小道身边这位,可是真正出类拔萃连小道都自愧不如的人物,一个小小玄道心决算得什么?”
说着,鹤羡又四下环顾一圈,像是怕人听见似的,捂嘴悄咪咪道:“四方坪引得天象诸位都听说过吧?”
“四方坪引天象?”宋幻铃何幼芸惊呼出声,瞪大美眸不可置信的齐刷刷望向那位陈道长。
鹤真人的话自然不会有假,既然提起此事,难道...
就连吕星洲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难道真正出手的不是什么莲花真人,而是这位龙虎陈道...仙长?”
“嘘。”鹤羡笑眯眯在嘴边作了个手势,旋即又指了指天上,端起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神色。
赵斐当时在另一处山脚,自然也听得了东嵇山的动静,可之后回家也没听赵菱禾说起过,不由得生出了几分好奇。
而陈令秋则是微微蹙眉,不明白这位鹤羡这小子究竟要干嘛,不是说好的仅仅只是入局观道么?
鹤羡给了世子殿下一个安心的眼神,又笑言道:“若是女居士想学这龙虎心决,小道身边这位可以教你。”
陈令秋白了鹤羡一眼,见宋幻铃惊讶望来,倒是不可置否。
宋幻铃见陈道长没有出言拒绝,秀眸中的诧异难以掩饰,娴静却又显媚态的脸庞中也露出万分欣喜。
被誉为天下三心法之一的龙虎玄道诀,蓄气凝神、养润黄庭的功效,对于寻常武人或许只是锦上添花,可对她而言就却是真正的雪中送炭。
宋幻铃转头看了一眼剑阁吕少侠后,桃花般的双眸露出些许犹豫。
可片刻后便被渴望取代,下定决心,也不在意身旁还有旁人,小手轻轻拽住陈令秋的道袍袖摆。
小陈道长疑惑地看向她时,却见那美妇媚眼如丝,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将娇嫩红唇凑近他耳旁,用着诱人的轻糯嗓音轻柔道:“那晚上去道长房中,小女子领教一下道长的“道法真经“。”
陈令秋属实没想到,一个玄道诀便能让人如此趋之若鹜。果然,书中自有颜如玉,古人诚不欺我。
何幼芸也听到了之前那番话,见师姐偷偷在那俊俏道士耳旁说了些什么后,两人都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
她自是不甘落于师姐之后,也走上前拽住另一只袖摆,妩媚一笑:“陈道长,其实我也会...取经。”
这小师妹虽不比明月师姐,但也颇有几分斤两,可陈令秋左右美人入怀,却不敢有丝毫异动,只是将目光望向一旁树梢阴影中的小脑袋,暗暗无声张口,像是说了什么无奈之类的话。
“呵...”树梢阴影一闪而逝。
“陈仙长?怎么了?”宋幻铃梳拢了一下双月。
陈令秋深吸一口气,眼神逐渐狠辣。豁出去了,反正他是有苦衷的,也都怪鹤羡这小子蛊惑,大不了回去之后被冯妗妗蹂躏一番就是。
“没,走吧,我先给你们讲讲这玄道诀中的灵台地仓清明之说...”
“嗯呢~”
“陈道长果真博闻强识,不如去清水崖途中我们寻个僻静地方,好让道长指点一二。说起来,听道长阐释之后,现在腹中便有了几分感觉呢...”
“......地仓不是在面颊么?”
“也可以的。”
“......”
“师妹,你胡说什么呢...”
见身边两位佳人都决然而去,吕星洲脸都白了,十分想甩自己几个嘴巴子。
只是再等转念一想,便也释然了。
两位娇美玉人是让人心头火热不假,可床榻上的雅事与能够引得天地异象的仙长比起来,还当真重要么?若是能够结识这位龙虎辈分奇高的真人,何愁女子?!
要想生活过的去...
长长叹了口气之后,吕少侠还是默默带着自家铁柱兄追赶了上去,只是背影瞧着有些萧索...
鹤羡双袖一震背手于后,摇头晃脑朝前走,“世子躬身入局,世事方知世子。道长自观人心,人心也观自道。嘿,小道这两句真是绝了。”
落在最后的赵斐三角眼圆睁,眼巴巴望着那姓陈的一左一右美人相伴行远,下巴都快掉了。
半晌,赵公子才喃喃道:“学道似乎...还不错啊?”
...
如今虽已入秋许久,乾吕山却依旧是暗香盈袖,云雾飘渺,裱藏于彩云之中的连绵青山与红叶交辉相应下,犹如未蜕青涩的女子,一同红了脸颊。
美景醉人。
当然,美人更加醉人。
陈令秋两侧佳人相伴,满面春风,闭上眼睛都能感受到的快乐。
鹤羡赵斐倒是闲情逸致的陪着世子读书,偶尔还交流几句。
但吕星洲许铁柱却是不同的心思了。
吕少侠听着前方莺莺燕燕娇笑不断,都无人搭理他,心情不免更加郁结。本来想与龙虎山搭上线,现在倒好,好处半分没捞着,美人送出去了,关键人家似乎连他名字都没记住。
吕星洲见那青城山鹤真人也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便只能退而求最次,跟长着三角眼的男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不过这小子撑死也就是个寻常世家子,再不济家中有个当官的老爹而已,顶天了四五品官员,也不知怎么跟这两位青城龙虎道长混在一起的。
吕星洲实在没那闲心思陪一个五品官员之子扯淡,随手摸进怀中时,像是想起了什么,心中微微一动。
转念后,打定主意,快步上前搭话。
“陈道长。”
陈令秋左拥右抱好不快哉,被人打断有些不满,扭头淡淡问道:“何事?”
吕星洲见两位女子见他时,神色再无丝毫爱慕瞻仰,不免心头空落落的,只好尴尬一笑:“龙虎山作为道教祖庭,在江湖上名闻遐迩,在下早已听闻。如今再见陈道长游戏人间时都在诵诀,这才知道天师府也都是博闻强志、业精于勤的真人,心法之外只怕术法剑势更是冠绝天下。传言乾吕龙虎同出一脉,我等慕名而来就是为了见贤思齐...”
宋幻铃何幼芸神色诧异,这位剑阁嫡传以往都高高在上,受人吹捧,谁成想恭维别人的本事也不差。
陈令秋却是听得有些不耐烦。
吹捧的话说了一堆,但光捧龙虎乾吕,跟他也不搭边啊?便直接了当问道:“你也想学啊?”
“俗言说顾欢燃糠自照、苏秦引锥刺股。珠玉在前,在下虽不比先贤却也有好学之心,若是能够执经叩问得道人,那当然是...”
“学不学?”
吕星洲原本还想端着几分剑阁嫡传姿态,结果发现人家压根不吃这套,只好稍稍收敛,一脸肃穆地点了点头,“学。”
“不教。”陈令秋又不是傻子,平白无故的为何要教你?你也能跟我切磋道法不成?
吕星洲闻言一愣,瞧见两位女子似是可怜他的神色后,再次尴尬地笑了笑。厚脸皮的在原地思忖了一会儿,摸索着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双手恭敬递出。
小陈道长接过来一看,只见书本封面上写着《青虹剑集》几字。
“这本秘籍是在下于一处山洞内寻到的机缘,是某位道家前辈兵解后留下的剑法玄诀。练至大成者,全身剑气环绕,可以气驭剑斩敌于身前数丈。
“这道家剑诀就适合像陈道长这样的天资卓越之辈。”
剑道宗师?兵解遗物?
陈令秋接过这本《青虹剑集》随手翻看了几眼,脸上的神情从逐渐从好奇变为不屑。
都不用提陈北霜所建的抱朴阁了,王府库房内,除了无价异宝之外,还有数不胜数的诸子百家典籍和道家孤本秘辛,都是王妃当年与他经历同样症状时,试图容三教为一炉所收集的,抱朴阁都装不下。
都不用挑一整本,随便从库房找出一本,撕两页下来,那两页纸都比这什么剑集强。
抱着座金山银山,扔两枚铜钱给他要来何用?刮屁股?
陈令秋将书随手扔还给他,“这位...兄,我不是什么江湖客,对于秘籍之类的不太感兴趣。”
吕星洲接过书,神色有些失落。
不过想来也是,天师府敕书阁内藏书多如汗牛充栋,道教经典术法功法不计其数,拿这儿玩意儿给陈道长,是有些贻笑大方了。
可一时间让他拿出些好东西来,也颇有些为难。低头思忖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吕星洲连忙向身后的许铁柱望去。
许铁柱样貌还是颇为不俗气的,脸庞轮毂瘦得菱角分明,身着一身青白长衫,看起来不像走江湖的游侠,而是位羸弱书生,背上还背着一件小破包袱,也不知是不是这两天从哪个角落捡来的。
见同伴望向他后,许铁柱咧嘴一笑。
吕星洲快步上前拍了拍这位好友的肩头,轻叹道:“铁柱啊,哥哥我头上都那什么了,你是不是也该出点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