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交汇的那一刻，青裙美妇眼中同样闪烁着难以言明的温情。
围观看客注意力都在场上，倒是没注意到身边有这么位绰约多姿的俏美妇。直到那白衣公子含笑朝这边走来时，不少女冠道姑呼吸一滞，四下环顾对视间，方才惹得人后知后觉。
女子看女子，惊艳也就刹那间。
师太们重新转头后，面色虽然镇定自若，但心中仍抱有一丝侥幸。
毕竟姜玄女珠玉在前，谁知这位既是世子又是仙长的男儿，是不是喜道袍仙子不爱宫装玉人？
于是各家女道长们都站立难安，手中拂尘紧攥都不自知，悄悄挺立起数十种样式道袍笼罩下的婀娜，试图展现出比旁人更为出采的制衣韵致。
结果那世子偏偏不解风情，走近后眼中只有那宫装美妇，看都没看她们一眼。不少师太道心裂了道小口，那坤道小心魔怕是会趁机溜进去。
妙妙山小道姑倒是没工夫伤心，因为她正与自家师父针尖麦芒，险些当众吵起来...
众目睽睽之下，陈令秋只看那俏美妇人，同时不着痕迹的挥手退去后方燕鲤楼死士，这才声音温柔道：
“潇娘怎么来了？”
美妇人还未言语，身边的丫鬟便开始叽叽喳喳了，“殿下是不知道呢，我们小姐自从知道殿下出了洛水城，是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生怕殿下半道上被什么道袍小妖精拐跑了。
“后来又听王府的人说，什么蜀地剑仙要来跟殿下打架，这可把小姐吓死了，赶紧收拾东西就来了，一路上小姐都在念叨呢，什么“心肝儿要是被姓张的伤一根毫毛，她非得找他拼命不可“，又或是“秋儿怎么也不写个信，是不是跟漱儿在一起把她忘了“之类的话。
“还有还有，小姐路上晚上做梦都梦见殿下好几次了，口中还喃喃喊着秋哥...”
荷香这一番话又快又清楚，冯潇儿只顾着盯着眼前的人儿，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听见秋哥二字，仿佛被踩了小尾巴，脸色一变，赶紧捂住口不择言的妮子。
这么多人盯着，要是被人知道她梦里喊世子那种称谓...那她还活不活了？
陈令秋嘴角噙笑，又看向神色慌张的冯妗妗，“潇娘喊了秋什么来着？”
冯潇儿脸色微微一红，哪里敢说，轻轻哼了一声岔开话题，“明明说是跟漱儿来斋醮论道，结果呢？闹出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让我担心？王爷可是都知道了，来的时候还叮嘱我要照看好你，若是不听话，只管动手打骂。
“哼，谅你也不敢还手。”
原来是得了尚方宝剑来的。
陈令秋还未说话，荷香嘴巴被松开后又小声道：“小姐哪里舍得打骂殿下？王爷说这话的时候，小姐可一直在夸殿下呢。
“后来一路在马车上，小姐念得最多的也是殿下是瘦了呀，还是胖了呀，是不是身边又有小姑娘纠缠呀，还有什么...”
冯潇儿被当众揭短，气得不行，轻轻掐了一下荷香胳膊，“你这丫头，怎么胳膊肘尽往外拐？这么喜欢跟世子碎嘴子，要不给你送王府当个通房丫头算了，还留在我身边做什么？”
荷香假装不舍的呜呜了两声，乖巧退步将对话的机会留了出来，没再言语。
望着再次对视的两人，抿嘴含笑。
她哪里是什么胳膊肘往外拐？明明是替自家小姐说话嘛。小姐一向嘴笨，若是不由她来说，殿下怎么会知道这些？
再等下去，两三年后小姐可都是徐娘半老的岁数了，世子殿下可还正生龙活虎呢，那可不完了？不说别的小姑娘，眼下身边就这么多如豺狼环绕的师太，小姐还傻乎乎的不自知...
现在的确不是什么叙旧的好地方，陈令秋陪着冯妗妗细细碎了几句后，便带着两人朝外走去。
人潮分流，方才悸动的江湖客人人瞪眼如铜铃，窃窃低语不断。
“听方才那话的意思...这位青裙美妇是世子妗娘？那位辽王妃？”
“辽王妃？被称为“胜却洛水女“的冯家嫡女？是不是近来新上榜那位？”
“原来世子哥哥喜欢熟韵美妇么...呵，师父，你有机会了。”
“孽徒...”
冯潇儿当了这么些年王妃，面对这点小场面自是毫不怯场，更加不在乎旁人的议论。不过听见这句话时，她还是脸色古怪的看向那位小道姑。
纤巧玲珑，精致可人。
果真有道袍小妖精。
还有老一些的妖精。
不对...这岂不是把自己也骂了...
冯潇儿淡淡收回视线，微不可查的轻轻哼了一声，也不知是在生谁的气。
陈令秋恍若未闻，眼观鼻鼻观心。
离开众人视线，往汤山侧峰走去的路上，陈令秋见冯潇儿一直不言语，心中惴惴不安，清了清嗓子，主动笑道：
“潇娘是什么时候上山的？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下山去接你。”
冯潇儿心中虽置气那些小妖精，但也没迁怒世子，步履不停的同时，转身替陈令秋整理了一下衣襟，轻柔道：“要是提前跟你说了，你还不得分心？之前上山时我瞧见这边人多，想着应该与你有关，便跟来了。
“听王府的人说，对方是什么蜀地大剑仙？我来的有些晚，没瞧见全部经过，令秋你受伤了没有？”
陈令秋笑着摇头。
冯潇儿抿了抿嘴，“就是刚刚树下那个中年人么？哼，还飞崖下山，显摆什么呀？我们世子难道不会么？早在东嵇山就飞了两次好不好。好在令秋你没受伤，要不然我就带着徐姐姐找他算账去。”
果真护犊子。
陈令秋无奈道：“人家是正儿八经的蜀地大宗师，武评前三甲，徐小水那妮子可打不过。要是被人听见了，还不得上来找我们麻烦。”
冯潇儿一听这话，也有些忐忑，小心环顾一圈，“难不成比漱儿还厉害？”
“境界不如，杀力高过不止一筹。”
冯潇儿有些不甘心，“那加上柳姑娘呢？三个打他一个。”
陈令秋认真想了想，摇头，“没有半分胜算。”
冯潇儿有些失落，想了想，又道：“看来令秋你还是得多找几个厉害的姑娘，要不然被人欺负了都找不回场子。之前那个洛姑娘就挺不错的，对吧？”
“嗯...”陈令秋摸着下颌，“天赋还不错，就是实力差了点，怕是得再培养几年才行。”
“舒王爷呢？”
“舒语？她又不会武功，不过身为蜀王身边应该不缺高手，容貌也...”说到这，陈令秋一愣，这才后知后觉不对劲...心中不由得暗骂一声美人关当真难过，跟张大剑仙交手他都心如止水，却被冯妗妗下了套...
回神见冯潇儿果真眨着美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也明白自己这是被敲打了，尴尬道：“潇娘别闹了，我跟这些女子只是寻常交情...”
“是么？”冯潇儿理了理发梢，好似不在意的问道：“不过那位舒王爷前段时间像是也来了乾吕山，怕是来找你的吧？”
陈令秋眼皮一跳，“潇娘这是从哪听说的...”
沉默了一下，冯潇儿抿嘴道：“还用听说么？人家自己找上冯家，亲自登门告诉我的。”
“找上门？”陈令秋有些诧异，细细琢磨了一下，没闹明白舒语为何这么做，只能是解释道：“这位蜀王来乾吕，是为了蜀王宫的一些旧事，同时帮我应对那张大剑仙的问剑，没有别的意思。”
冯潇儿虽不再计较，但还是不愿服输的轻哼道：“什么大剑仙，我还是大王妃呢，武道前三甲？我也是呀，靖平红袖评第三人，不行么？”
陈令秋一愣，“还真出了红袖评？”
冯潇儿轻轻点头，“令秋你在东嵇山跟杨宗师问拳后，漱儿柳姑娘她们就名声在外了。事后也不知又是哪个好事者弄了个红袖仙子之类的，我也稀里糊涂上了榜...”
冯潇儿其实对此没多开心，刚才脱口而出也只是不愿输给那位同龄王爷。毕竟无端端被人架上什么红袖名榜，还被天下人瞩目，难道是什么好事么？
这种名声她宁可不要。
守着自家小子就好。
“名副其实。”陈令秋笑着点头，而后又像是随口问道：“那姜姑姑呢？”
“漱儿本就是道家大真人，又这般仙姿佚貌的，自然是在我前头。不过不是什么红袖，而是江湖那边的仙子评之类的名榜，应该第二位吧。”
“第二？”陈令秋诧异道：“那这仙子评第一人是谁？”
见这小子不但不关心她路途如何，连漱儿和她的排名都不问，反倒只问第一人，冯潇儿有些吃味儿了，白了他一眼，没搭理，转头见走到了别院，便带着荷香径直走了进去。
见冯潇儿气呼呼的模样，陈令秋苦笑一声，知道醋坛子又误会了。
不过说来，冯潇儿红袖第三他并不意外。不是说潇娘容貌逊色，主要是这所谓的红袖评，应该与庙堂沾点边儿。“老王妃”排在第三人算是很靠前了，总得给皇宫里留点面子。
可论仙姿佚貌，江湖上还有人能胜过姜漱？
沉默片刻后，陈令秋似乎想起什么，转身面北，惶惶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