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下,浩浩荡荡的军队,行走在广袤无垠的草原上,严肃威严。天空中群鸟环飞,争相打闹,生机勃勃。本应是格格不入的两个画面,不知为何,此时此刻看来,却是格外和谐。
“公主,这便是泰山附近的滨阳村,眼看夕阳西下,天色渐晚,将士们也都奔波了一天,不如就在这滨阳村外安营扎寨,休憩一晚,明天再一鼓作气,直上泰山脚下的明光寺,去探望陛下。不知公主看来如何?”
阿翔缓缓说道,眼神中亦是透露着几丝不易被人察觉地疲惫。
“如此正好,况,这也不急于一时三刻,就让将士们在这滨阳村外,好好休息一下吧!他们奔波这么久,确实也是很辛苦了。注意。今天让他们多吃点好的,以慰藉他们吧!但记住切不可喝酒滋事,不然,照旧军法处置,绝不姑息,你必定要下令说清楚。明白了么?”
卿瑶对阿翔说到,其实,卿瑶也很是体谅将士们的,毕竟,他们一直在保护自己就已经很辛苦了,如今,又要夜以继日地护送她去找凌风,风餐露宿。谁不是自己娘亲上掉下的一块肉啊,人心都是肉长的,卿瑶推己及人,互换角度地体谅他们。但,尽管卿瑶再怎么心疼他们,但这国有国法,军有军规。吃肉可以,但这喝酒便是军中大忌,是绝对不能被容许的。所以,卿瑶在对阿翔说到喝酒一事的时候,声音格外严肃坚定,不容置喙。
“诺!”
说着阿翔便退了下去。
“公主,您真的不担心么?”
其实,在卿瑶说去探望凌风一事并不着急的时候,眼神有些迟疑。然而,虽然卿瑶那个时候的神色十分微弱,但对于自小便陪伴卿瑶的清儿来说,一这切当然都逃不过她的法眼了。所以,清儿才趁着阿翔退下的时候,小声问卿瑶道。
“自然为真,我乃是一国公主。怎能言而无……”
“怎能言而无信,去骗别人么?”
卿瑶说的一半的话,还未说完,便已被清儿打断并接上。
“你……你怎么知道我要说这句话?”
卿瑶疑惑道。
“公主,莫不是忘了我与公主自幼便一起长大了,同样也小看了公主在清儿心中的地位。其实,不瞒公主,您有时候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我都了如指掌。这或许就是一种情吧!只不过,我与公主之间并非男女之情而已。
其实,情这种东西,真的是特别奇怪,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清水本无味,其中却有情。
情之滋味,水之滋味,无色无味,是甜是苦,是喜是悲,皆由人心决定罢了。沸水浓烈,冷水凉薄,水其实还是原来的那个水,只不过,是冷是热,也都只是人的一种感受,对水的一种形容罢了。”
“清儿,你……究竟是想说什么?”
卿瑶被清儿这一番话语说得晕头转向,不知所措。其实,清儿刚开始说的她本来是懂得的,只是,说着说着,清儿就开始有些跑题。所以,卿瑶才会有点迷惑。
“公主,实在是不好意思,可能是最近想得太多了,就不直觉间说了这么多。其实,公主。我的本意还是想说我与公主自幼一起长大,公主想得什么,我其实也是能够猜上七八分的。”
清儿有些尴尬地说到。
“清儿,其实,我懂你的意思。我只是不懂,你并非喜欢一个人,却为何对“情”之一字,有如此这般领悟呢?
我又何尝不清楚“清水无味,却也有情”这一真理之含义呢?
只是或许,慧根不够,只能了解表意,不能参透,终究是我迈不出这红尘一步。”
卿瑶说着说着,便不由自主地伤感了起来。
““清水无味,却也有情”。公主,你这句话说得真好,真妙啊。这不就是对“情”之一字最为贴切的形容么?以后,这句话定能成为名人哲理,载入史册,受后人万世景仰膜拜传诵。”
清儿听到卿瑶的这句话,不时地就有了些许地感触,且感触颇深,就像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一般。
说完这几句话,又静滞了一会儿后,清儿突然想起来了自己有些跑题了,又赶紧接上之前的话,接着继续劝卿瑶说到。
“可我们本就是红尘俗世过路人,既然便是这红尘之人,又何谈和为何要踏出和参透这红尘俗世呢?
况,公主您真的舍得放下外面那位不管,从此皈依佛门,常伴青灯古佛么?”
“清儿,你好讨厌啊!不跟你说了,哼!”
清儿说着说着,就开起了玩笑,目的就是为了让卿瑶转移注意力。
再说了,卿瑶本就有痴心人相伴,却又为何要和那些出家人一样,参透和踏破红尘呢?
本就是自寻烦恼,又怎能盼望消除烦恼呢?况,这烦恼之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简单来讲,其实,只要自己不再庸人自扰,自寻烦恼,那一切烦恼皆不过是浮云尔尔,挥之即散。
是真理,也是事实。
正因为知道卿瑶的心里放不下李义阳,知道只要有李义阳,卿瑶就不会再往出家那方面乱想,所以,清儿这才提到了李义阳。
“其实,说正事,公主,我猜你只是担心将士们奔波劳累,不忍心再看他们继续连夜赶路,夜不能寐,所以,你才借口说路程不远,且将士们奔波劳累,让大家能够吃好点,多休息一下吧!只是,这不着急是假,心疼将士们才是真吧!只是,公主您仍旧十分担心陛下,只是,不忍心辛苦将士,且就要到达明光寺了,所以,想独自上路的吧!”
清儿看着卿瑶的眼睛,一本正经的说到。
“你在开什么玩笑,我明知就要到达明光寺,却为何又要独自上路呢?月黑风高的,我难道就这么笨,明明能够自在,却无缘无故地给自己找不痛快么?你现在是越来越不按逻辑说话了。”
卿瑶苦笑着说到。
“看着我的眼睛。”
不怒自威地语气,扑面而来,突然间夹杂着意外,让人措手不及,出乎意料。
“我……我看着你的眼睛的啊!”
卿瑶不知是被这突如其来地一句话吓到了,还是着实心虚。反正有些慌张和不知所措,两个眼睛,也在不停无自主地转动着。
“我再说一遍,看着我的眼睛。”
威压再次席卷而来,连同这卿瑶这公主也着实被吓了一跳。仿佛此刻的清儿才是真正的公主。而卿瑶只是一个奴婢而已。
“好吧,我承认你所说皆是我所想!”
卿瑶有些小孩子气地漫不经心说到,说话之余,还不忘真的像个小孩子似的,双手交叉在胸前,侧着脸抬起头嘟着嘴。
“嗯嗯,这才对么!不,不对,全都错了,奴婢该死,错对公主发脾气,还呵斥公主。还望公主恕罪!”
清儿突然回了神,想起了刚才对卿瑶所说的话,所做的事,万分恐惧地说到。
“你还记得你对我发脾气啊!哎,刚才的语气简直就是你才是公主,我是奴婢,你在训斥我呢!”
卿瑶依旧有些小孩子生气般地样子对清儿说到。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还望公主恕罪,望公主恕罪!”
虽然,卿瑶一番话语,没有真正地生气,但纸老虎一般的样子也确实吓到了清儿。看着清儿着急地哭了以后,卿瑶终于不再装样子骗清儿了,急忙搀扶起清儿,还不停地为她擦拭着眼泪。
“其实,我是骗你的,我并未生气,只是对你开玩笑而已,你莫哭啊!我什么时候真的生过你的气啊!我自然知道你是担心我,况,我又何时将你真正看作奴婢啊,你一直都是我的好姐妹,一直都是啊!”
卿瑶安慰清儿说到,语气一如既往地甜蜜和爱怜,同时,在说到姐妹两个字的时候,格外地加重了这两个字的语气,像是在向清儿表露着什么一样。
“公主既然知道奴婢担心公主,却还是不告而之啊,要不是奴婢猜到公主所想,公主还真的想要让奴婢愧疚一生么?要是公主您真的出事了,您让奴婢怎么和陛下交代,怎么和义阳交代,怎么和自己交代啊,您又让奴婢怎么苟活于世啊!您……您这次真的是太过分了。”
清儿愈发觉得委屈,也愈发哭的厉害,就算只是想到卿瑶此去不会遭遇不测,仍是这么伤心,那如果卿瑶真的出了事,那对于清儿来说,那该是怎么样的打击,不言而喻,想象不到,同时,她也不敢去想。
“好好好,莫哭了,这不是还没出发么?”
卿瑶依旧安慰清儿道。
“公主还说还说,要真是出了事,奴婢,奴婢……”
清儿哭的已经不能再说话了,眼神间悲伤止于哽咽不语。
“好,我答应你,以后绝不会让你再为我担心!”
卿瑶看到清儿这么伤心,终于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也终于知道了自己在清儿心目中究竟是多么地重要,所以,她坚定并且斩钉截铁地说到。
“真的么?公主这次可还是要骗我?”
清儿有些委屈和怀疑地问到。
“不,绝对不会,我卿瑶在此发誓,如若再让清儿为我担心,天打雷……”
一双玉手轻轻摁住卿瑶的双唇,阻隔了那未说出的一个字。
“公主,您不能这样说,不然奴婢万死也不能谢罪,如此还不如让奴婢去……。”
清儿同样哀伤且坚定的地说到,但如同之前一般,清儿未说完的话同样被一双手给摁了下去。
““死”之一字过于难听,你我从此皆不许对彼此说这个字,可好?”
卿瑶温声细语说到,言语间似清风明月,涓涓细流。
“好!你与我皆不说这个字。”
清儿止住哭泣,轻轻说到。
……
“公主您之前都答应我了,为何还要今夜就出发,你真的想让奴婢去……”
卿瑶再次用手捂住了清儿的双唇。
“嘘,之前都答应我说,不能再对彼此说那个字了,你怎么还说?”
卿瑶有些愠怒地说到。
“好,我答应您,不再说那个字,可为何您还是今夜出发呢?明日三军一起,岂不美哉?”
清儿疑惑道。
“你不懂,王兄对我是那般疼爱,事事为我考虑,就连这一次和亲都让你替我去,虽说这次王兄做的有点不对,我也有点对不起你吧!但我实在是担心王兄,但又担心将士们的身体,加上明光寺离这里不远,我连夜赶路应该明日就能到达了。”
卿瑶向清儿解释道。
“糊涂啊,公主,您就算是再担心陛下,担心将士们,也不能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啊!要不就等明日……”
“不,我意已决。”
卿瑶坚定地打断清儿的话。
“好,既然公主之意,意已决。无论我怎样劝告,公主之意都不会转圜了。那烦请公主务必带上奴婢,这样我们两相也好有个照应。”
清儿几乎是哀求卿瑶说到,眼神满是乞求。
“这……”
卿瑶有些迟疑,她并不想带上清儿,因为,她对这次路程,有些不确定,不确定这一去是否平安,但,为何尽管她明知此去之艰险,却还是要独自在这黑天瞎火的时候上路呢?终究还是因为“情”之一字。
“公主若不带上我,我立刻就去喊阿翔,就算是连夜赶路,辛苦一下将士们,也绝不能让公主以身犯险。”
清儿有种歇斯底里地说到,声音甚至都带着哭腔。
“好,我答应你,待我留信一封,不可明天因为阿翔看不到咱们而发疯。”
卿瑶说到。
“好,那公主此刻便写吧!公主,奴婢还想问您一个问题。”
清儿对卿瑶说到。
“你说。”
卿瑶道。
“公主为何不叫上义阳?有他们在一起,岂不是多了几分安全?”
清儿疑惑地问卿瑶道。
“其实,他们也是被我拖累的,他们本可以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却为了要护送我趟这趟浑水。本来就这么辛苦了,实实不能再为了我而夜不能寐,连一点休息的时间都没了,我不忍心,亦不想让他再为我劳累。”
卿瑶神情恍惚,眼神之处弥漫着些许忧伤和心疼。
“可他是爱你的!相爱之人,怎能会因为害怕疲惫,而置心爱之人于险境呢?这样的人怕永远不配得到真爱。义阳那么爱您,是不会放任您如此不注重自己的身体的。”
清儿说到。
“你不说不就行了么?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就算是知道也是明天了!”
卿瑶回到。
“公主您……”
清儿再次乞求卿瑶说到。
“无需多言,不然我今日便死在你面前!”
卿瑶有些坚定,清儿却十分震惊。清儿从未见过卿瑶这般模样,上次卿瑶这样以死相逼,还是为了成全清儿和李义阳而独自和亲的时候。当然,清儿也并未见过卿瑶这般模样。
“好,只要奴婢在您身边,就一定拼死护您安全。”
清儿眼眸之中,除却坚毅之色之外,再无其他。
“好,那待我写完这封信,便立刻启程,时间紧迫。”卿瑶有些着急地说到,她害怕会有人撞破她们要启程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这也不算是丑事吧!但卿瑶的心中就是有这样的一种想法。
“嗯!”
清儿回了卿瑶一句,然后,卿瑶就拿起纸笔准备动手写信了。
“你们真的就不害怕么?”
一个熟悉且浑厚的声音响起,一听到这个声音,卿瑶就蓦地放下了纸笔,因为,她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了。
“义阳你怎么来了,这里可是公主的闺房,你身为男子,这样贸然进来,着实不合规矩。”
清儿搪塞着李义阳,希望以这个借口,好让李义阳尽快离开。
“姐姐,你就别再骗我了,我什么都听到了。”
李义阳神情有些复杂,有些伤悲有些不解。
“卿瑶,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李义阳的语气有些悲伤,这是他第一次在这次旅程中,呼唤她的名字。只是,这声音却不似以往,着实充斥着悲凉和苦楚心酸。
“义阳,不,我依旧爱你。”
这也是她第一次在这次路程中唤他的名字。只是,这次她的声音中也有些伤感。
“那你为何要自己一个人启程,难道他对你就这般重要,还是你爱的人一直都是他?”
李义阳眼眶中,泛“不,你切莫多想,我只是因为担心王兄。他对我那般好,我实在是……实在是有些放心不下。但又不想麻烦你们,毕竟。你们本就是被无辜牵扯进来的,是我妨碍了你们自由自在的生活。我有些愧疚……”
卿瑶的声音有些哭泣,有些哽咽,她明明不想说这些的,亦或者说她想表达的意思并不是这样的,可阴差阳错之间,她却说成了这个容易让人误解的意思。
“原来,真的是我想多了,对不起,我不该牵扯进你们之间,我这就离开。”
李义阳在听到卿瑶的那番言语以后,心情已经低沉到了极点,尽管,那只是卿瑶阴差阳错之间的一句错话吧!但李义阳又能清楚么?他本就不清楚凌风与她之间的情谊,又听了她这样的一番情况下说的这样一番话。怕换做是谁,都一下子也缓不过来的吧!
“不,我爱的人一直都是你,只不过我不想你疲惫,我只是想让你能好好的。”
卿瑶的眼泪划过脸颊,似一滴雨露从天边坠落到人间。
“是么?不必为了敷衍我而这般说。之前种种,皆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我们从此还是不要再见的好!”
李义阳伤心地说,但,眼泪仍旧在眼眶里充盈着,没有丝毫掉落的痕迹。
“只不过,不管怎样,我终究是放心不下你的,还是我兄弟几人护送你们一起去找他,然后,我们便告辞,再不相见。姐姐,你与她在一起吧。毕竟,卿瑶能给你更好的未来。我会时常去看看你的!”
说着,李义阳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义阳……”
眼泪止不住,大雨倾盆,倾泻而下。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
“兄弟们,我们可能要辛苦一下了,我们今晚要护送公主去明光寺,怕是要耽误你们的休息时间了,不过你们放心,我们护送完这一趟,天高海阔,我们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李义阳故装作开心的模样对着宋清风他们说到。
“大哥,你不是要和公主在一起么?莫不是要和公主一起浪迹天涯?”
宋清风问李义阳说到,不忘还顺带挑逗李义阳几分。可今天李义阳却没有心情陪他玩笑,毕竟,他很是伤情。
“没事,我们立刻启程吧。”
李义阳有些病恹恹地说到,此番举动让一贯大大咧咧的宋清风也感到哀伤。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虽是炎炎夏日,却不知为何李义阳却想到了这几句诗,有些悲凉,亦有些伤感。仿佛现在早已不是燥热的七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偷偷迈入了深秋。气温缓缓下降,随之而来的只有凄凉和寒冷。李义阳不自觉地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像是真的感觉到有些寒冷的缘故。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李义阳喃喃说到,反复重复着这一句话。
明明心爱的人就在眼前,却觉得像是远在天边一般,明明不用相思却可相见,却又为何与常理违和地说相思相见知何日呢?不过,虽然,这有些奇怪,但是,值得肯定的是,他与卿瑶现在的处境,确实是应了后面的那句话——此时此夜难为情。他们两个如今确实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白的这首《秋风清》,一直不停地回响在李义阳的脑海深处,诱使着他虽不想去想这件事,却又控制不住地一直往这个地方想。
可能是这几句诗中的情景现下与他心中那番心情,正正好相得益彰,相互照应吧!
……
一轮弦月,缀在天边。本应是那样的美丽。可在李义阳看来却似一把锋利的镰刀,而他此番感觉,不正是像一把镰刀深深插入他心肺一样么?那种感觉,是那样的痛,又那样的生不如死。
“你爱的是他么?
我终究只不过是你生命中的那个过路人!”
风过,一声叹息随之落下,风过无痕,一声叹息亦是无痕,宛若都不曾存在,不曾有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