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贝看着城外，贼寇越近，前方是密密麻麻的百姓，老人妇女都有，肩挑背扛，间中夹着贼寇步兵，很快要进入火铳的发射距离。
他神情转冷，百姓可怜，但显然畏惧贼寇刀矛，胜过畏惧他的铳炮。
现实如此，只能用铳炮让他们清醒。
人需要有自救之心，外人才能救之！
他慢慢抬起手，身旁的号手举起喇叭，就是看着他的手势。
贼寇涌入矮墙前百步了，刘贝的手猛然挥下！
……
矮墙壕沟前二百步距离，四五百贼寇马步驻足，看前方的百姓呐喊着，在急促的鼓点中拼命往前冲去，他们脚步踏在官道上，踏在杂草上，尘土一片。
“那杀千刀的狗官若善心迂腐就好了，这样一口气就可以冲进城内快活……”
看着前方蔓延人潮，想着。
猛然他听到圩墙上传来一声火铳的声音，条件反射就是滚落马下。
然后众人就听到一阵猛然的齐射声音，马不前等人更看到前方土墙下爆出一连片的汹涌火光，大股大股浓密的烟雾，瞬间就弥漫成了白色的烟龙。
前方一片凄厉的惨叫，齐刷刷就倒下了一片人，足有三四十人之多，火铳六十多步可以击破铁甲，但不代表百步距离打不死人，只是命中率的问题。
看那边血雾扬起，惨叫声惊天动地，马不前等人暗暗心惊，好凶猛的排铳。
各人虽站在后方，只以旁观者的角度看着，但依然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心想：“糟了，这澄城县城不好打。”
目光就有些担忧的看向左翼。
“驴球子，继继冲……”
百姓人潮前方，三四十个百姓被打中倒下，他们扔了土袋，扔了担子，个个滚在地上，痛不欲生的哀嚎着。
铅弹击中人体的痛苦就是精锐士兵都忍受不了，更别说这些原本普通的百姓了。
他们中弹的惨样，看得旁边的百姓们面色惨白，贼寇不好惹，对面的官兵更不好惹，自己能活下去吗？
倒地的人群中，还有一些押阵的贼寇刀盾手，他们被打中后，同样滚在地上凄厉的嚎叫，个个伸着手，恨不得当场死去。
余者刀盾手颇为恐惧，个个忙不迭的躲到百姓后面，借他们的身体掩护自己，同时他们劈砍驱逐前方的百姓，强迫他们继续前进。
人潮中，试着突击的贼头持着镋钯，喉结上下滚动，他带着二三百步贼掩在人群中，弓箭手、火器手、刀矛手都有，他们待在人潮的中后部位，倒没人被打中。
但继续往前过去，倒地的百姓步卒惨状，都是看得各贼暗暗心惊。
甚至他看到一个相熟的步卒，他盾牌扔到一边，已经破了一个大洞，然后他滚在草地上，捂着小腹，那边肠子正不断流出来。
他惊恐尖声的大叫着，对他拼命伸出沾满鲜血的手：“爷，救我，救救我……”
他感觉头皮有些发麻，这步卒是他哨中的，一向骁勇敢战，身上刀疤不知多少道，此时中弹，就叫得与那些百姓无异。
他一咬牙，上前一镋钯将这步卒刺死，吼道：“驴球子，继继冲，不要停！冲上去，把那些百姓都赶上去！”
他戴着白毡帽，罩着斗篷，满脸的凶悍，他原是宁夏边军的低级军官，原在营中管五十人一队的队官，入了贼营，被提为哨头，可管二三百人，他认为受了器重，哪能对面打了一阵排铳，就随随便便后退的？当奋勇前进，继续冲锋。
在他的咆哮声中，余贼也是嚎叫，持着兵器，继续夹在人潮中涌去。
似乎才冲几步，又是一声火铳声音，然后前方的土墙后，又爆开连片的火光，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排铳声音。
血雾飞扬，更多声嘶力竭的惨叫，距离近了，倒下人更多，甚至哨头身旁一个持着鸟铳的贼寇，他猛然抛飞了手中的鸟铳，就滚在地上。他捂着自己胸口，不似人声的哭叫。
“冲上去！”哨头怒吼着，继续催促人潮上前。
更多的百姓恐惧大叫，甚至有人要回头逃跑，押阵的步卒，就拼命砍杀驱赶。
刘贝看着城外，土墙后两阵排铳后，涌来的百姓与押阵步卒倒下了七八十人，他们汹涌的队伍已经乱了许多。
他计算着时间，又是手一挥，身旁的号手，再次吹响了火铳的声音。
又一阵猛烈的排铳，前方的人潮，再次齐刷刷倒下一片人，嚎叫声震动旷野。
……
整齐的呛啷声，第一道土墙后，烟雾腾腾，但众人动作都非常快，他们不是一次两次作战了，心理素质，早锻炼出来。
特别躲在安全的墙后，对着前方的贼寇，有若打靶，众人都快接近训练时的速度了。
“冲上去！”
哨头怒吼道：“他们铳打完了，冲上去……”
不单是他，前方的百姓都是精神一振，火铳排成三排打射，这是常识，便是许多百姓都知道。
对面官兵已经打了三阵排铳了，估计打完了，这不，他们似乎停顿了一下。
虽然三阵排枪后，众百姓损失不少，足足倒下了一百好几十人，连押阵的步卒都被打倒一些。
但抓着这个机会，就可以冲入矮墙前，将土包扔到壕沟中，回去吃大饼睡觉吧。
此时众百姓刚冲入五十步，人挤在一起，背负东西，不可能跑得快，还有恐惧，尸体阻拦种种因素，最多一秒钟达到两步的速度，跑到矮墙壕沟前，差不多要五十秒。
不过依鸟铳的装填速度，大部分人一百二十秒内是没有生命威胁的，这个时候虽然没人知道秒这个时间数字，但是多少个弹指还是知道的。
这个时间，足以安全来回了。
更不说，已经冲入五十步。
不需要步卒催促，众百姓背着土袋，挑着土担，喊叫着，都是拼命往前冲去，在他们心里，只要可以协助贼兵攻破澄城，自己就可以活命了，至于澄城县的百姓死活，他们并不可能放在心上。
哨头怒吼道：“冲上去，他们没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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