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各乘一骑,连夜回到河南府。吴鹏子漏夜等待,终于盼到四妹平安归来,心有不胜之喜,四妹简述沿路经历,他虽知姬破虏对四妹和小南飞有恩,日间忧虑四妹安危,只是念道:“回来便好,回来便好。”对周天羽也极尽感激之意。
“飞儿和三牛在你们走后第二天就去神剑门学艺了,我怕他们担心,没告诉他们你一直没回家。”
四妹松了口气道:“如此也好,飞儿若因挂念我落下学业,影响了最后的群试,那就遭了。”周天羽问及群试相关,笑道:“莫说七十二中选三十六人,就算百里挑一,万里挑一,我瞧他也定能脱颖而出。”
四妹道:“飞儿不止天赋异禀,还谦逊重道,刻苦勤学,假以时日,定能成为一个了不起的英雄好汉,我大哥和嫂子泉下有知,也可瞑目了。只是飞儿太过重情,姬大侠当日千里护送,飞儿自是铭刻于心,这些日子也十分挂念他。倘若他得知姬大侠如今已被当作杀人大魔头,是整个中原武林的公敌,不知他多么难过。”
周天羽道:“此事不必担心。我打算在河南府逗留几日,索性明日去神剑门走一趟,不如让我开导开导飞儿。”他也跟着四妹和吴鹏子一道,唤小南飞为“飞儿”。
四妹立道:“那可好极了。你对飞儿有恩,你说的话他自然听得进去。”
其后周天羽以留宿不便,决意赴欧阳府找欧阳龙,也可乘时告知鱼书山庄一行诸事。四妹和吴鹏子不拦。
且说欧阳龙得知山庄惨案后,即派十来人赴山庄奔丧,不久又听说了官府公告,还称黑面大盗姬破虏当真罪大恶极,当晚聚府上高手商议如何为武林除害事宜。周天羽半夜造访,欧阳龙大吃一惊,“周兄弟不是在鱼书山庄么?”他想马老庄主与他素有交情,如今山庄出了那么大的事,加上丐帮弟子也不幸罹难,他自然该留在山庄。
周天羽叹了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不过另有一件天大的好消息。”
“到底发生甚么事了?马老庄主等人被大魔头姬破虏残忍杀害,却哪里来甚么天大的好消息?”
周天羽轻拍其肩道:“原来咱们都很熟悉的江飞,不是别人,居然便是狂侠江修的儿子江南飞……”他与欧阳龙肝胆相照,又早探清欧阳龙为人,遂将小南飞的行迹尽数告知,至于鱼书山庄发现命案、跟踪捕头张通、张通被女真人杀害等节自是知无不言。
欧阳龙既为找到狂侠后人而欣喜,又为姬破虏被女真人和官府联合冤枉而愤怒,当时气血上涌,一掌拍向案板,那案板登时碎裂。
“这么说来,那些女真人有把柄在马老庄主手里,马老庄主誓死不从,以至遭遇毒手。说不定……说不定自始至终姬大侠都是被牵扯在内。”
“你是说,姬大侠窃玉留书,让马老庄主派人寻找四妹的行踪,也是女真人刻意安排的?”
“极有可能。只不过是否如此,还须找到姬大侠本人加以印证。”
周天羽道:“不知姬大侠因何举止怪异,如今他被当作杀人凶手,武林同道都想找到他,有的当真想为民除害,有的却想借此名扬天下,总之,姬大侠处境十分危险。好在他轻功当世难有敌手!”
欧阳龙道:“也正因如此,各门各派找不到他,咱们也不好找他查出真相。”周天羽道:“张捕头说女真人之所以急着拿到卷宗,是因要上交给中都一位王爷。等事情交代之后,我打算去中都查探一番。”
欧阳龙道:“此事的确棘手,为了找出真相,还马老庄主等人、丐帮几位兄弟以及姬大侠一个公道,中都固然危机四伏,周兄弟你也势必要闯一闯了。若有用得着欧阳府之处,你我既以兄弟相称,千万别跟我客气。”
周天羽笑道:“周某自会万事小心。此外,关于江飞一家的事,还请欧阳兄千万保密,就连虎儿和蜓儿也别说了。”欧阳龙点点头道:“我自然绝不多嘴。但江飞和虎儿形影不离,他自己说漏了嘴,倒也怪不得我。”
周天羽道:“戚姑娘说他早就嘱咐过江飞,千万别强出风头,以免泄漏了身份。”
欧阳龙笑道:“唉,没想到江飞便是狂侠的儿子江南飞,虎儿常说江飞……江南飞……还是称他为江飞为好,江飞在武学上极具天赋,如今看来,他爹是当年叱咤武林的狂侠,正所谓虎父无犬子,也难怪他出类拔萃了。”
周天羽道:“既然找到了狂侠的后人,你也知兄弟我十分仰慕狂侠,我打算从今往后多多照顾江飞,例如他在武学上遭遇险阻时加以指导……”
欧阳龙道:“好极了!他既有狂侠的武功根基,又在神剑门学艺已久,此时再受到堂堂丐帮帮主的栽培,说不定将来的成就甚至能超过狂侠!”
周天羽忙道:“栽培说不上,何况神剑门名师云集,我只不过闲时略尽绵力而已。”
欧阳龙打趣道:“你不如把生平所学教给江飞,也算替狂侠做了一件大事。我本来一直想让你教虎儿武功,只是虎儿他资质平平,到时别辱没了你的名声。”周天羽朗声道:“那怎么会,虎儿生性善良,将来自有一番造诣。不过你让我教江飞武功这件事,倒也并无不可。”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直说到了天明时分。
周天羽果真造访神剑门,一来打探中原大派对于鱼书山庄一案的立场,王渊携左右护法,四长老接待周天羽,说起惨案,各人皆有观点。孟山河、万平、诸葛豹大致认为此事另有蹊跷,王泓、严丰、周敢则称姬破虏不改盗贼秉性,终究对武林同道狠下杀手。周天羽未抒己见,王渊屏退六人,问周天羽有何见解,周天羽虽未将一路经历相告,却直言不信黑面大盗是杀人大魔头。
王渊徐徐道:“老夫也不信。老夫十多年前曾见过黑面大盗,知他一贯秉承处事格言,破虏为盗,盗亦有盗。当年老夫亲眼所见,他将贪官污吏搜刮的民脂民膏全部送给疾苦百姓,试问一个关心黎民百姓的侠盗,如何会对几十人痛下杀手?这里边定是有人从中作梗。”
周天羽赫然道:“没错,周某虽然只在鱼书山庄见过他一面,他举止有些怪异,眼神中却绝无杀人之念。事关山庄和我丐帮数十条人命,周某已打定主意要好生追查真相。”
王渊和颜道:“有周帮主出马,定能查出事情原委。黑面大盗如今已成为武林公敌,周帮主若要找他,老夫指一条路给你。数月前河南府举行城隍庙会,恰好开封名门蒙家庄少庄主蒙威带外甥女来找黑面大盗,原来黑面大盗数年前已和他姐姐蒙婷在外私下成亲,并且生下一女,近年才回中原,回中原不久便就失踪了,整个蒙家庄都在找他。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你不如去一趟开封。不过鱼书山庄尚有许多弟子,他们为了报仇是否已搜罗到这条消息,老夫就不敢保证了。”
周天羽谢过王渊,想来不止鱼书山庄余下弟子,各门各派都会尽力打探一切与姬破虏相关事宜,当真迫在眉睫,和王渊简单说明之后,立刻去找小南飞。
小南飞重返神剑门时,顾笑天细讲了浴室一案,并当众自述罪责,且向小南飞诚意致歉,小南飞忙说无妨。众孩痛骂魏刚之余,对小南飞和张三牛自无丝毫芥蒂,大多鼓掌相迎。徒单朗、萧波等女真弟子既无大碍,也早入学听教,王冲、王凛等人知魏刚已被逐出本门,自己未受牵连,均感庆幸,自然不敢再生事端,于是整个储备弟子营俨无嫌隙,众孩互帮互助,情谊更甚从前。
周天羽找到小南飞时,他正听厉无虚讲解神剑门一套剑法,小南飞这几日总是想着姬破虏,四妹和吴鹏子又一直没传消息来,他心里有些急躁,这套剑法本身并不繁杂,他看来看去始终难以领悟,竟在一堂课上被厉无虚连续点了两次名,在以往绝没发生过。
厉无虚见了周天羽,两人拱手过礼,周天羽道:“周某唐突,有事找一找江飞。”厉无虚指小南飞道:“江飞,周帮主找你,你赶紧过来。”
众孩早知小南飞所以洗脱冤屈,正因丐帮帮主周天羽亲临现场查出了疑点,周天羽名满天下,他在众孩心中只如巍峨高山一般,令人景仰。听闻周天羽来找小南飞,说不出的羡慕和向往,小南飞又惊又喜,忙奔至周天羽身前,周天羽拉着他的手道:“孩子,有件事你听了之后先别激动。”
小南飞诧异道:“甚么事?”
周天羽遂将姬破虏被当作杀人大魔头之事告诉了小南飞,但结尾之处连称“你放心,我定会设法找到那些女真人,替姬大侠洗脱冤屈”云云。
饶是如此,小南飞仍然难过得哭了,“姬叔叔善良侠义,非但没受到大家的尊重,还被人陷害,当作杀人凶手。如今不知所踪,我……我很担心他……”
周天羽安慰他道:“你姬叔叔他拿了你的玉剑后想起了你,说明他一直记得你。他虽被奸人所害,但他武功已臻化境,甚少有人能找到他。他就像你一样,只不过暂时被人冤枉,既然我能帮你,自然也能帮他了。”
小南飞赶忙擦干眼泪,破颜道:“周帮主说的可是真的?”
周天羽笑道:“堂堂一帮之主,怎会信口雌黄?”看小南飞神色转好,问他近日学业是否精进,小南飞无所隐瞒,摇了摇头道:“厉堂主近日教我们学习风和剑法,我……我好几次无法领悟其中的奥秘。”
周天羽摸了摸小南飞的脑袋道:“孩子你准是分了心。你可以向厉堂主或者已经领悟到的同窗多加请教。你天资聪慧,风和剑法虽也是神剑门一套极为出色的绝技,怎么也拦不倒你。”
小南飞随口道:“倘若能得到周帮主的指点,我一定能将几位堂主所教全部领悟了。”
周天羽心神一动,对小南飞附耳道:“此事简单。你只须拜我为师,我就能名正言顺地指导你了。”
“拜师?”小南飞惊喜不已。
周天羽点点头道:“就看孩子你愿不愿意入我门下。”
小南飞连连说道:“弟子求之不得!弟子……弟子……心甘情愿………”说着说着便想跪地拜师。
周天羽弯腰后一把将小南飞抱入怀中,笑道:“从此你便是我周天羽的徒儿,我必定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小南飞笑道:“师父!请受徒儿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