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内功均属当世绝顶之列,此时你追我赶,全无顾忌,比当年江修与姬破虏寒山寺一战更为激烈。又过了两炷香,头顶各生紫气,显然已到千钧一发之刻。智明等少林僧人合十默念,江南飞等人也都担心不已,群豪中有人喝道:“两位高手纯比内力,虽无招式变化,但绚丽出彩,世无所及。”崆峒派那青年正当洋洋得意,一个苍老浑厚的声音自寺门内传近:“诸位风尘仆仆,老衲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众人朝声源处望去,陡见两团黄影急速掠出,刹那间奔至叶芳与广恒斗阵群中。
智明大喜道:“原来是掌门师兄和智善师兄!”
他声音充沛,且有意教群豪听见。群豪多来自北方名门,自然听过他口中人物的名号,有人道:“是少林方丈智通大师和药王院首座、四大高僧之首、素有佛门圣医雅号的智善大师。”
江南飞听得智善二字,不由得跨步望向姬萋,见她果然神情激动,两手紧握,分神之时,智通、智善两位得道高僧一左一右分别拉住了叶芳和广恒。智通年逾古稀,身穿袈裟,白发苍苍,面色却极红润,步履微颠,似乎左脚染疾。其深识佛法,慈悲仁爱,以五十多年内功拖拽叶芳,叶芳竟纹丝不动。可叹叶芳真乃不世出之奇才,他瞧见两侧站了两位高僧,深知继续拼斗仍是难分高下,两位老僧人反而有受伤之险,遂将右手向下施力,内功一瞬自周身聚拢,乘智通大师内功到处,顷刻便和广恒分开了。
广恒气力稍弱,不禁被震得远离叶芳及智通,幸好智善从容出手,将其拖入阵中。
智善比智通年轻几岁,一样皓首苍颜,因身子瘦削,显得更具超然之状。
四人损了内力,均伫立调息半晌。崆峒派那青年率众迎上前去,群豪不一时将四人簇拥在中央。智明扬手道:“叶施主和小徒广恒方经大战,敝派掌门师兄和智善师兄奋力解围,诸位还是稍加移步,别耽误他们恢复内力。”那青年赶紧示意群豪往后撤退。
四人先后回过神来。叶芳拱手向智通和智善道:“在下崆峒派叶芳,见过两位大师。”智通合十道:“阁下内功犹在老衲和智善师弟之上,当今武林独此一家,更无别号。阁下和广恒以内功相斗,固然未分高低,但论武学天赋见解,广恒远远不及。”广恒合十道:“弟子得与叶施主切磋,当能受用终生。”智通微微点头,招呼智明、智性、智平三人上前,智明低首道:“请掌门师兄见谅,我师兄弟三人有辱本寺数百年威名,均不敌叶施主高招。”
智通笑道:“比武切磋本就互有胜负,何况叶施主乃旷古奇才,你等输给他也不必苦恼。就算老衲和智善师弟,单打独斗,也绝不是叶施主的对手。”智善合十道:“叶施主气色温和,方经大战,俨无一丝疲态,身强体健,也无半点病状隐忧,老衲空有数十年功力,当真望尘莫及。”群豪听得少林方丈与四大高僧之首公开认输,本应欢呼助威,只因智通、智善面相和蔼,在武林中地位又极尊崇,竟都不敢擅自出声。
叶芳摆手道:“两位大师谬赞了。叶某只为声张正义而来,如有得罪之处,敬望两位海涵。”智通环视群豪,朗声说道:“老衲腿有顽疾,正得智善师弟医治,未能率先迎接诸位大驾,请恕老衲失礼。不知各位施主因何光临敝寺?”叶芳和广恒暂未分出胜负,亦不便执意挑战智通和智善,只好将此来目的当众说出。
原来数日前崆峒派二弟子彭龙、三弟子袁飞在张家口被人杀害,两人胸前均有四处掌印,五脏碎裂,死状极惨。叶芳赶到时详细检查了尸首,经几个武林朋友作证,两人是被少林派韦陀掌活活打死。叶芳说时声泪俱下,那青年也恶狠狠地道:“我二师兄和三师兄行侠仗义,是人人称颂的少年英侠,却无端死在韦陀掌下。家师闻讯后也一病不起。你们说……还有天理么?”
群豪中多人喝道:“没天理,没天理!”
两个身穿青袍的武人出列道:“我二人是华山派诸葛昭、柳少华,当日和叶兄一块,我们检验过彭龙、袁飞两位的尸首,他们身前掌印,无疑出自少林派韦陀掌。”
“没错,我等也可以作证。”两个青年自称是真定子龙帮的朱涵及薛猛,“我师兄弟二人当日也与叶兄一块,那掌印独一无二,武林中稍有见识的,无不知乃是少林派的“杰作”。”
智通和四大高僧面面相觑,既感惊讶又觉惋惜,智善更摇摇头道:“老衲听闻彭施主曾独挑西域三鬼,最终将对方赶出了中原;袁施主年纪轻轻,就曾以一手仙桥明月掌力挫成名已久的北海双鲸钟乾和钟坤,令二人淡出中原,长居北海。可惜……唉,实在可惜……”
叶芳道:“当日二师弟虽然击退了为非作歹的西域三鬼,自己也受了重伤,在疗伤之际仍无比挂念当地百姓的安危;再说仙桥明月掌乃是本门历代绝学,除了在下以外,几个师弟中就只三师弟能将其运用自如,北海双鲸出言侮辱家师,三师弟孝顺家师,千里追踪击败对方只为给家师出口恶气!”说时鼻梁一酸,眼泪便要夺眶而出。
那青年指智通等人道:“你等妄为佛门之人,居然做出如此有损武林侠义之道的事。就因数月前家师曾说……”望了望叶芳,眼中有请示之意,叶芳道:“咱们是来替你二师兄、三师兄讨回公道的,凡事无不可对人言,空弟有话直说。”那青年遂加重声气道:“就因数月前家师当着众多武林同道的面说……说少林派大不如昔……威望名声迟早要被本派超过!”
智明喝道:“施主言下之意,是说本寺就因一句话,便派人杀害了崆峒派两位弟子么?那也太小瞧本寺了。”
智通拦住智明,对那青年道:“这位施主相貌清雅,想必是皇甫掌门座下四弟子,人称“赛兰陵”的陆空陆施主。”那青年点点头道:“这都是武林朋友取的诨号,在下相貌平平,远不及兰陵奇伟。”智通合十道:“阿弥陀佛,原来叶施主是为师弟们报仇而来。老衲和师兄弟们一直在寺中清修,寺中各院僧人也都未曾到过张家口,所以老衲相信杀害彭施主、袁施主的凶手另有其人。”
话方说尽,一人厉声吼道:“堂堂天下第一派居然敢做不敢认!你们不止杀害了崆峒派弟子,还杀害了我丐帮两位长老。”
“啊?丐帮的长老也不幸罹难了?”智通和智善几乎齐声惊呼。
此时群豪将少林众僧、长刀门以及姬萋和江南飞等人团团围住,智通和四大高僧未便派其他弟子拆解困境,形势一度危急。智明、智性、智平虽感不适,智通、智善除了心生悲悯之外,面上竟是一片祥和。
江南飞乘少林众僧和群豪对话时徐徐靠近姬萋和蒙磊,姬萋担心群豪一言不合抢先出手,不止引来厮杀,伤及智善大师误了救治时机那可大大不妙,自己一筹莫展,正感无助,余光扫到江南飞脸上,不觉内心一动,喜悦之情油然而发,“是你啊!”
“是我!”江南飞低声应道:“我刚好来此交流武学的。”
姬萋正想接话,蒙磊推了江南飞一把道:“阁下好闲情,不去你神剑门复命,又到少林来凑热闹。”姬萋道:“表哥,这位少侠曾帮助我们解围,你要客气一点儿。”蒙磊冷哼一声,江南飞朝姬萋微微一笑,姬萋道:“如今少林派有难,你聪明伶俐,想想能否帮一帮智善大师,你也知道,我舅舅急需智善大师慷慨相助。”江南飞连说了几个“好”字,“放心,我正在想法子。”蒙磊道:“瞧你能有甚么法子!”
且说群豪中走出两个四十来岁的乞丐,相貌凶狠,目露精光,身后跟着十来个身强体壮的青年乞丐。
智通问道:“两位说敝寺还杀害了贵帮两位长老,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为首那乞丐道:“在下柳东,任职于本帮中原分舵,本帮代帮主柳权是在下的兄长。日前本帮雷长老和朱长老被弟子发现横死于中都西郊,身上同样各有四处掌印。在下和莫兄弟仔细查验,确定两位长老也是死于少林派韦陀掌之下。”
另一个乞丐道:“不错,在下莫久悲,当日和柳兄赶到之时,两位长老已气绝数个时辰。几位武林朋友也可作证。”接着来自中都燕山派和莫家堡的七八人均称可以作证,当日丐帮柳权正派柳东到中都交流武学,听闻噩耗之后,三派一同赶去了现场。
智善叹口气道:“这么说来,叶施主约柳施主带一众武林同道前来兴师问罪,也是师出有名。老衲和两位长老皆有一面之缘,几年前丐帮周帮主曾和两位长老一块赴本寺拜访方丈师兄,唉,如今物是人非,周帮主固然失踪已久,两位长老也都遭逢不测!”
群豪声响渐起,无不指责少林平白四处杀人,致使武林各派人人自危。
江南飞听智善说起师父周天羽来,思念之情如江河泛滥,悠悠地叹了口气,蒙磊冷笑道:“就知你也束手无策……”
柳东道:“两位长老为本帮屡建功勋,如今客死异乡,帮中兄弟无不震怒。幸好叶兄弟慷慨有情,得知本帮也身陷大仇,这才邀请本帮共同捉拿真凶!倘若今日贵派不交出真凶,柳某有何颜面去见帮中数千兄弟。”大有威胁少林之意。
智明瞪眼道:“真相未白,阁下何必咄咄逼人!”
“真相未白?你瞧这是甚么?”柳东朝莫久悲使个眼色,莫久悲从怀中取出一叠纸张,纸张上便是两位长老尸体上的掌伤印,他分别递给了智通大师和四大高僧,又将剩余的分予群豪,甚至长刀门、姬萋、蒙磊、江南飞以及剑宗几人也都人手一份。
江南飞看了纸张上的掌印,印记深黑,身体已不成形,心想崆峒派和丐帮仅凭掌印便确信是少林派韦陀掌所为,显然被韦陀掌所伤,掌印伤痕绝无仅有,自己未深入探究各派武功,难以一眼断定,但瞧智通大师及四大高僧看后均各纳罕,想来已承认掌伤出自韦陀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