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远慈悲热忱,深受寺中各级弟子爱戴。当年姬破虏到少林讨教武学,一言不合对广远大打出手,广远知姬破虏素来侠义,有意蓄力避闪,结果被对方打成重伤。即使广宏两次潜入藏经阁,广远职责所在不得不将之擒获,事后均向方丈求情恳请宽宥广宏。此外积善行德实难尽数列举。
他常年镇守藏经阁,从未乘机偷学各类武功。十数年来,经书典籍无一损毁。
今日酉鸡时分,弟子像往常一般送斋饭到藏经阁内,结果久无回应,弟子推门而入,发现广远倒在书架旁,嘴角直流鲜血。戒律院首座广明恰好巡视至藏经阁附近,听闻弟子哭喊呼救,到时发现广远已被人重掌击毙。
广明率百数持棍僧人赶到天王殿外,未等智通大师及四大高僧吩咐,即派弟子将群豪去路团团围住,“敝派广远师兄突然在藏经阁内遇害,在场诸位皆有嫌疑。请诸位暂时留在本寺,待本寺查明真相之后,必定立时放行,有得罪之处,还请各位施主千万见谅。”
“甚么?怎的怀疑我们中间有杀人凶手?”
“不能是你们这些和尚窝里斗,自己人杀自己人么?”
“咱们大伙都在房间里待着,哪有闲工夫去藏经阁杀人?除非能飞天遁地那还差不多。”
……
群豪怨言顿起,宛如掀天巨浪般,一浪高过一浪,吵着让叶芳拿个主意,有的称大伙是跟着你叶芳来的,你若不把大伙带回去,那还算甚么英雄好汉。叶芳和师弟陆空以及丐帮柳东、莫久悲一直在查验记录,方丈和四大高僧可以作证,自然分身乏术,其他人例如华山派诸葛昭、柳少华等,叶芳不知其行踪如何,也就无法排除其嫌疑。
群豪吵闹之声如沸在鼎,叶芳思忖片刻后厉声喝道:“请听叶某一言!大家看得起叶某,随叶某一块到少林派讨个公道。少林不愧武林表率,恭恭敬敬让叶某入寺查验,但叶某并未找到杀害我两个师弟以及丐帮两位长老的证据……多半凶手另有其人。总之少林派已极尽宾客之礼。如今有位大师被人杀害,少林戒备森严,高手如云,加上区区叶某尚在古刹之中。居然有人胆敢在此时行凶,可见并没把少林派和区区叶某放在眼里,咱们来找杀人凶手,少林派以礼相待,如今少林派想要替弟子讨回公道,莫非你我皆是鼠辈,连一个晚上也等不了,都心生畏惧了么?”
叶芳以内功发声,直击群豪耳门,有的人本来大吵大闹,誓死不留在少林寺任人盘问,叶芳豪言壮语一旦袭来,群豪霎时闭口不语。陆空对广明道:“我大师兄已表明立场,还请这位大师妥善安排各派兄弟歇息之所。明日正午时分还未查出真凶,就请恭恭敬敬送大伙下山!”
智通率四大高僧谢过群豪,他虽已悲痛万分,仍苦口婆心地吩咐广明务必做到勿枉勿纵,至于长孙竹枝、叶轻絮以及姬萋三名女客,则一应破例留宿,随后匆匆赶往藏经阁替广远超度。
广明称广远于酉时三刻左右中掌毙命,借此对群豪及江南飞等人逐一查问。那时江南飞正与剑宗八人在少林寺后山,广恒大师和几个小沙弥可以作证,姬萋、蒙磊一直没离开过西堂附近,可与长刀门诸人互相作证,均无杀人嫌疑。由于各派人物较多,有的刻意捣乱,有的确实记不大清楚,广明又都亲力亲为,从戌时开始记录,直到亥时将近才问完最后一人,结果并未找出真凶。
智通和四大高僧仍站在藏经阁外,其时百数持棍僧人已将少林寺各处关口牢牢守住,任何人不得进出。广明禀告道:“未发现有人在等待查验记录时中途离开。”智明问道:“每个人都查问过了么?”广明道:“每个人均由弟子查问过了。”
“这么说来,可能是本寺弟子所为。”智通望着藏经阁正门,怅然说道:“若无证据证明乃寺外之人所为,就不必等到明日正午了,稍后智明便替老衲送一送各位施主。夜虽已黑,各位施主都是武林中人,下山去也无危险。反而一直留在本寺,倒有些难为他们了。”
智明一面点头,一面问广明道:“当真查不到破绽么?方才智善师兄又检查过广远的尸首,并无中毒迹象,本寺也绝无可能有人在数掌之内击毙广远。何况广远从不与人争吵,怎会得罪本寺弟子呢?”
广明道:“所有人都已相互应证了无法分身行凶。凶手击毙广远师兄的掌法也看不出端倪,掌印散漫,无法追查。弟子再次查看了藏经阁内,仍是毫无线索。”
智善道:“既然如此,老衲倒有个想法。今晚派弟子守在藏经阁外,叶施主他们既已决定留下来等候查问,也无妨多等一晚。兴许真凶心中有愧,半夜睡不着漏出马脚,广明可派弟子彻夜巡视。”广明望一眼智通大师,智通道:“智善师弟所言极是。说不定真凶会忍不住到藏经阁来瞧一眼。”广明亦觉有理,另外增派人手于寺内各处巡视,谨防有人再次行凶。
少林寺客舍较多,百来人妥善入住自也不在话下。群豪中有的颇有怨言,碍于叶芳已微生怒色,故无人再挑事端。
江南飞等人被安排在西堂附近的客舍,蒙磊有意让表妹远离江南飞,看江南飞被安排在了第一间房,赶忙让表妹单独住在第七间房,自己住在表妹旁边的第八间,长刀门一共有五人,三两分隔,安排在了第二、第三间房,剑宗八人中六名男子三三分隔,安排在了第四、第五间房,第六间房则为长孙竹枝和叶轻絮同住。
待到子夜时分,客房灯火才陆续熄灭。叶轻絮叹口气道:“才说不住少林寺,没来由被迫住一晚。到底谁是凶手?怎的敢在少林寺杀人。”问长孙竹枝道:“大姐你猜他们今晚找不找得出凶手?”长孙竹枝道:“能将藏经阁的高僧打死的,那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做到,也就那么几个人。我想多半找得到。”叶轻絮忙道:“这么说甚么时候找到,咱们甚么时候就能离开少林了。”长孙竹枝让她小声说话,“别吵着旁边那位姑娘歇息了。师父派咱们到少林来,你当真以为是来看热闹的么?咱们是来打探消息的。无论真凶是谁,都不可能平白无故杀害藏经阁的僧人,背后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剑宗想要发扬光大,师父想要掌握天下武林各派的消息,你说你还想马上离开么?”叶轻絮摇摇头道:“那还是留一晚好了。”
当晚众人各怀心事,均辗转反侧,久难入眠。
江南飞听广恒说广远一向慈悲为怀,普渡世人,无端被人杀害,实是少林派及当今武林一大损失,又想起在龙门时,姬萋说其父姬破虏曾将广远打成重伤。既为广远不得善终而惋惜,也担心姬萋舅父一事横生枝节。姬萋郁郁不快,他也跟着睡不着了,遂从房中走出,见院中石凳上坐着一人,走廊上灯火通明达旦,瞧那人神色惆怅,正是长刀门的张雁冰。江南飞再与姬萋重逢,好兄弟张三牛独追周邕虽隐有危险,心中对张雁冰仍更存感激。听见张雁冰微微一叹,轻声问道:“张兄何故叹气?”张雁冰抬头应道:“原来是小兄弟你啊,怎的你也没睡?请过来坐一坐。”江南飞移步坐定,张雁冰道:“若非张某提议让崆峒派和丐帮的人到寺内查验记录,其他人也就不会一块入寺了。倘若真是其中一人所为,正是张某引狼入室,害了广远大师。”江南飞安慰他道:“那人在暗处,有意杀害广远大师,可谓防不胜防。就算张兄你不提议崆峒派和丐帮到寺内查验,他也有其他法子行凶。”
张雁冰面色转和,点点头道:“只盼能尽快找出真凶,还广远大师一个公道。”江南飞道:“依在下愚见,行凶者多半还在少林寺内。能找出凶手固然最好,能防着他再次行凶却殊不容易。”张雁冰道:“小兄弟此话不假。咱们今晚都别睡了,至少保证那人别来附近行凶。”江南飞念及姬萋,自是欣然响应,张雁冰只觉江南飞年纪虽轻,却极爽朗,问及姓名,江南飞据实相告,张雁冰客气说道:“原来是神剑门的江兄弟。”江南飞提议两人换班轮守,张雁冰连声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