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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怪物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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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 Chapter 33 先低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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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琅走出浴室前,跟“JiangKu"slve”进行了最后一次对话。 “根据您的言辞和行为,您似乎还是非常喜欢他。” 明琅点点头:“怎么了?” “既然您喜欢他,为什么仍然选择逃走呢?” 明琅想了想说:“……因为想要自由?” 姜先生的回答却像按照程序编写的自动回复般,冷静、客观、不带丝毫情绪: “很遗憾告诉您,这是一个病态的社会,社会阶层极度分化,跨国垄断公司占据着大量资源,甚至可以影响大多数政府的决策。” “在这种情况下,个人很难拥有绝对的自由。即使您设法逃走,也无法获得想要的自由。” 明琅拿起牙刷和漱口杯,一边刷牙,一边含糊地说: “我知道……我就是想试试别的可能性。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自己做过选择。我想知道自己做选择的感觉。” 姜先生问道:“是否需要我为您进行可能性推演?” 明琅越来越觉得,他的语气跟高效而精准的程序没什么区别,机械得可怕。 “我可以通过计算、模拟和预测,帮您了解这一选择带来的全部后果。” 明琅狐疑道:“……计算、模拟和预测?你其实不是人吧?” “我以为大多数人类都像她一样,更喜欢这种机械化的用词。” 明琅嘴角微抽:“你果然不是人类。” 可能因为她这句话,这一回,姜先生的口吻变得相当拟人化:“是不是人类,很重要吗?” “不重要。”明琅摇头,“帮我逃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我会的。”他说道,“也请你遵守我们的约定,成为我追求JiangKu的帮手。” 明琅跟JiangKu并不熟,毫不犹豫地出卖了塑料朋友,比了个OK的手势。 姜先生制定的逃跑计划非常简单——他可以入侵一切电子设备,包括反公司联盟安保人员的义眼。 “……所以,”明琅好奇道,“网上说的都是真的?公司可以透过义眼监视你的生活,甚至修改你所看到的画面?” “是的。”姜先生不带感情地说道,“如果我需要向你推销美白产品,我会先修改你的推送机制,让你对自己的肤色产生焦虑。” “这时,再推销美白产品,几乎一半左右的人,都会选择购买;剩下一半的人,只需要持续制造焦虑,同样会选择购买。” 明琅说:“这个阴谋论早就过时了,八十岁的老太太都知道信息茧房是怎么一回事。有没有更吓人一点的?” “有。”姜先生的回答始终像计算机一样平淡,“现在这个概念正应用于公司制度。” 明琅在高科当了那么多年特工,一下子就明白了前因后果,顿时不寒而栗。 如果把肤色焦虑换成“职场焦虑”,一切都说得通了。 公司的职位有限,底层员工随时有可能会被解雇,中层员工随时有可能会被底层员工取代。 高层则冷酷无情地维护着这个生态系统,提拔有野心的底层员工,辞退低效率的中层员工。 但有时候,也会碰到中层员工不动如山的局面。 这时,底层员工必须使用一些非-法手段,才能让中层员工离开自己的岗位——比如,雇佣一个货车司机,在中层员工去马路对面的便利店买午餐时,狠狠地撞上去。 这样一来,所有员工都会像被鲶鱼驱赶的沙丁鱼一般,激烈地游动起来,为公司注入蓬勃的生气。 明琅沉默了片刻,问道:“……所以,我该怎么做?” “选择一个合适的时间,”姜先生说道,“对任何一个摄像头轻点三下头,然后,我会入侵所有人的电子义眼,帮你离开。” “任何时间都可以?” “任何时间都可以。” “不会有人看到我?” “你会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他答得冷静而简明扼要。 明琅盯着智能镜子,冷不丁开口说道:“你就是那个超人工智能,对吗?你帮我,并不是因为想要追求JiangKu,而是沈澹月是唯一可以制约你的存在。” 她抬起头,看向智能镜子的传感器,目光逐渐变得冰冷而锐利: “他之所以成为试验对象,就是为了实现用意识操控量子计算机,防止超人工智能失控。现在,你意识到了这一点,想利用我除掉他,对吗?” “沈澹月对你的判断有误,”AI说道,“你并不愚蠢。” 明琅蹙眉:“沈澹月觉得我愚蠢?” “你说得不无道理,”身份暴露以后,他的回复简直像机器自动输出的一般,精准而快速,“但沈澹月对JiangKu并不感兴趣,我为什么要除掉他?” 明琅冷冷地说:“我不相信一个超级人工智能,只对追求女人感兴趣。” AI居然开始冷嘲热讽:“反公司联盟的领导人不也只对女人感兴趣吗?” “……你让我有点恐怖谷了。” “不然你以为,最开始我为什么要用机械化的语气跟你交流?”AI的语言平静而冷漠,“你到底逃不逃?” 明琅深深吸一口气:“逃。” 她想了想,又问:“对了,究竟是你觉得我蠢,还是沈澹月觉得我蠢?” · 沈澹月一直在客厅里等她,没有离开。 见她出来以后,他看了她一眼,又快速移开视线:“就因为给我……”他喉结往下一压,做了一个非常明显的吞咽动作,“你洗了两个小时的澡?” 明琅反问道:“不可以吗?” 沈澹月抬眼看向她,声音冷了下来:“既然如此,你何必取悦我。” “这就算取悦你了?”明琅毫不犹豫地嘲笑道,“那你岂不是每天都在取悦我。” 这句话说完,明琅只觉一股阴冷的寒意顺着背脊爬上脖颈,咽喉被什么用力扼住了。 明琅不可思议地望向沈澹月。 他生气的速度太快了,她差点没能反应过来。 沈澹月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视线冰冷得可怕,表情却有几分难以形容的狼狈: “你在玩弄我?” 明琅对上他狼狈得几近狰狞的眼神,内心不免有些异样。 因为在视频里,不管生物科技的人如何折磨他,他都没有露出这么难堪的表情。 那个博士说,他冷静、理智、感官敏锐,拥有超越普通人的痛觉耐受力,可以在极端情况下保持相对的清醒和镇定。 又说,他是这个实验天生的受试者。 这说明,他之所以被选为受试者,是因为“超越普通人的痛觉耐受力”和“在极端情况下保持清醒和镇定”。 又说明,实验进行时,他大部分时间都是……清醒并保留痛觉的。 他是在清醒且可以感知到疼痛的情况下,被送进了高能粒子加速器里。 可即使如此,他都没有狼狈到这个地步。 有那么一瞬间,明琅心脏像被什么烫伤了似的,抽痛似的狂跳起来。 那种近似麻痹的悸动,又降临到了她的身上。 他似乎非常喜欢她,甚至……爱她,却一定要以这种冷漠狰狞的面孔恐吓她。 这是谁教他的? 谁告诉他,只有控制和杀戮才能留住一个人? 每次他被她激怒,第一反应都是掐住她的颈骨。 同时,他也希望她扼住他的喉咙,不要松开。 他似乎只能用痛苦去感知、去类比、去衡量其他的情绪。 明琅看着沈澹月,不由自主地走向他: “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沈澹月眉头微皱,语气抗拒而厌恶:“不要用这种口吻跟我说话。我不是你捡的流浪狗。” 他的影子却没有表现出丝毫抗拒,甚至对她的主动接近欣喜若狂,如同危险而黏腻的毒蛇,贪婪而癫狂地缠绕着她的肌肤。 他的占有欲太强了,阴冷的影子牢牢地黏在她的皮肤上,几乎让她感到被冻伤的刺痛。 口是心非的家伙,明琅心想。 她果断往前逼近了一步:“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你为什么不愿意回答呢?” 沈澹月冷冷地看着她:“因为这个问题没有任何意义。” “你喜欢我,”明琅忽然说,“你爱我,你希望我靠近你……”她又上前一步,“你希望我抚摸你。” 她抬起手,抚上他冰冷的脸颊。 沈澹月却倏地抓住她的手,力道之大,几乎要把她的手腕捏断。 明琅警告:“放开我,不然我……”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放狠话,沈澹月的手就松开了。 明琅重新抚摸上他的脸颊。 沈澹月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始终冷漠而紧绷,瞳孔却紧缩又扩大,银白色的眼睫毛快速眨了好几下。 他对她的抚摸,渴望又抗拒。 是谁教他渴望的同时,必须表现得非常抗拒? “你希望我这么做吗?”明琅轻声问道。 沈澹月声音冷得吓人:“你把我当成什么了,狗吗?” “你只需要回答我,”明琅看着他,语气几近咄咄逼人,“你希望吗?” 他眼神森寒得像是要吃了她,被她抚摸的那半边脸全僵了:“这么愚弄我有意思吗?” “你知道,”明琅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杀手除了学习怎么杀人,还得学习行为分析。你厌恶任何形式的控制,但你又喜欢我。” 她仰起头,露出白净纯美的脸蛋,眼神明亮充满攻击性: “喜欢这种情绪,让你感到不适,觉得像被什么控制住了,是吗?” “所以,”她的手一点一点地下移,轻轻掐住他的喉咙,感到他的喉结重重滑动了一下,“你虽然喜欢我,也知道我喜欢你,仍然要删除和修改我的记忆……因为这让你觉得,被控制的一方是我,而不是你。” 沈澹月没有说话,目光却疯狂而暴戾,似乎随时都会杀了她。 有那么一瞬间,气氛紧绷得令人窒息。 明琅原本不怕他的眼神,然而随着他情绪越发压抑,她也感到了一种狂风暴雨般的窒息感。 整个人变得难以呼吸。 ——沈澹月的情绪影响了她。 可惜,他越是如此抗拒,她越要说下去。 “现在,你虽然爱上了我,虽然愿意把一切都给我,却仍然抗拒对我说出真心话。” 明琅很少这样冷静地分析一个人,她自己都觉得神奇。 “我只不过是对你做了一件情侣之间非常常见的事情……你就紧张不安到这个地步,一定要我给出一个理由,你不觉得这种心理很奇怪吗?” 沈澹月冷漠地俯视着她,声音却有些嘶哑:“我不觉得这是一件非常常见的事情。它象征着臣服。” “那是因为你觉得,它象征着权力!”明琅大声说,“实际上,只要我没有屈从感,它就与权力无关!” “我们之间的关系也是这样,不管你怎么控制我,不允许我做这做那,只要我不愿意,你就永远无法掌控我。” “相反,”她再度逼近他,眼中燃烧着令他恐惧的生机,“你这么做,只能证明一件事,那就是……” 她踮起脚,吻住他轻颤的唇:“——你被我控制了。” 他的所有情绪,愤怒、焦躁、不安、恐惧、自我厌弃……悉数被她吞没。 她说得没错。 他厌恶任何形式的控制。 被控制等于痛苦。 想要与痛苦抗争,他必须主动掌握控制权。 控制畸形的拯救欲,控制喜欢她的冲动,控制……反叛的**。 只有控制住反叛的**,等待一击必杀的时机,他才能从父亲的折磨中活下去。 他是如此厌弃自己。 自己的出身,自己的过去,自己蠢蠢欲动的**。 他几乎厌弃一切。 明琅身上的生机太耀眼了。 那种蓬勃的生机,似乎在提醒他,她将永远不会受制于他。 ——但如果弄坏她呢? 她向他求救吗? 她会顺从他吗? 她会害怕得紧紧黏在他的身上,再也不敢向外踏出一步吗? 他这么做了,却失败了。 她还是想起了一切。 他非常清楚,不能再让她感到抗拒,感到厌恶,感到不适。 他想要一段健康、正常、坦诚公布的感情。 可是,他说不出口。 向她低头,把一切都告诉她,等于把控制权完全交付到她的手上。 这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仿佛要将可以凌迟自己的刀子交到她的手上。 ——他体会过凌迟的痛苦,高科公司的地下层,他的父亲站在旁边,亲手把模拟场景的参数调整至“凌迟”,面无表情地按下了启动键。 可是,被一刀一刀割去血肉的痛苦,也没有此时痛苦。 她一步步逼近,迫使他看见了自己渴望又恐惧的内心。 沈澹月从未如此狼狈。 昏暗的室内,他突然出手,抓住了她的头发,俯身覆上她的双唇,急切地嘬-吮她的舌-尖,动作异常粗暴,像是要求证什么。 明琅立刻挣扎了起来,愤怒地喊道:“——是谁控制谁有那么重要吗?” 有那么重要吗? 他问自己。 可是,如果不控制她,她会逃跑,会抛弃他。 她会毫不犹豫用那把刀刺向他。 不是他认为谁控制谁重要。 而是他想要得到她,就必须控制她。 沈澹月贴着她的唇,一边与她唇齿纠-缠,一边冷声警告: “你话太多了。” 她眼中不仅有愤怒的生机,还有鲜活的不屈,令他眼睛刺痛,胸腔酸涩,无形的心脏又猛烈跳动了起来。 “如果你一定要给这段关系……赋予权力的意义……”她挣扎着,努力昂起头,“先低头的那个人……只能是你。” “我不会低头。”他冷冷地回答,伸手遮住了她愤怒而鲜活的眼睛。 客厅最后一丝光亮,被汹涌的黑雾吞没。 他彻底吞没了她。 她却让他从灵魂深处开始失控,堕入黑暗的、未知的、恐怖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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