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无和尚怒,却是无能狂怒;悲,不过是走狗待烹之哀嚎;悔,如若当年真心归空门,今日是否无需狼狈挣扎于性命......
黑衣蒙面人刀似旋风、身如魅影,夜色之下,刀法更有加成之威。斩得苦无和尚数道伤口深可见骨,割得苦无和尚体衣衫破烂不堪。“萃寒刀”之威令苦无和尚周身遭到寒气所侵,真气凝冻之间,更难御敌。
危境之中,苦无和尚勉力一掌拍在“萃寒刀”刀身,将黑人蒙面人连刀震出数步,方得片刻喘息。
“你,究竟是什么人?这刀法不在瞿烈之下,应是一方刀道宗师,却要蒙面盗用他的成名兵器来行凶。”
苦无和尚自知死期难逃,欲寻面罩下的真相。
刀者微一思考,似是已经断定苦无和尚绝无生还之机:“能死在“血月刀法”之下,便是你的荣耀。”
““血月刀法”?现在用这套刀法的大成者......你是陆端!原来如此,你杀人是想嫁祸给瞿烈......”
“哼,瞿烈早晚会死在我的手中,现在你可以安心上路了!血月刀法第二十二------龙涛月斩!”
苦无和尚已从汹涌的刀气中闻到了“死”之一字,然而心中的不甘还是令他舍弃畏惧,奋力一击:“大梵修罗掌!”
双式交击,“龙涛盖佛威,月影斩修罗”,苦无和尚一败涂地。鲜血漫天飞溅,天地静声,徒留一声不甘。
就在黑衣蒙面人收刀欲离开之际,一声质疑停下了他的脚步。
“你真的是陆端嘛?”自暗中出现的正是之前曾拦住苦无和尚他要施舍的瘦道人。此刻的他不再刻意隐藏自己的武者气息,双目精光锐射,欲要“透穿”眼前之人。
“你我素不相识,这似乎与阁下无关。阁下一直观战至今,想来也没有入局的意思吧。”
“好奇而已,毕竟我与陆端的师傅有些渊源。如果你真是陆端,老友的棺材板只怕就要压不住了。”
“嗯?”黑衣蒙面人转过了身,“前辈之意是嫌我没有得到“血月刀法”的真传嘛?”周遭杀意顿时一盛。
瘦道士连忙挥手否认:“不不不,你不要误会。恰恰相反,第二十二式刀招能被你运用到具有如此威力,只能证明老友当年的选择一点没有错。只不过,你有如此成就,何必要为幕后之人卖命呢?”
黑衣蒙面人闻言明白自己的底细已被人所透析,心中竟反而感到轻松不少:“前辈看来所知甚多,不论是我还是我背后之人的身份亦在其中。只是江湖行走,人与我方便,我与人方便。我不问前辈的身份,也请前辈毋需事事操心,但留一点空间给晚辈才好。”
瘦道士叹了口气:“可惜可惜。虽然不知你所求为何,不过下一次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事事留一线的好。”
“多谢前辈赠言,请!”黑衣蒙面人言毕大步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瘦道士见黑衣蒙面人已没了踪影,才回身扫了一眼地上苦无和尚的尸体,不屑地道:“哼,死也死得不干净。之前收尸钱也不肯施舍几分,现在却要劳烦老道我替你收拾。”
皇甫世家的别院之外,忽闻喧天锣鼓,数十人的队伍抬着两台轿子以及十口沉重非常的大箱子浩荡而来。队伍的目标直指皇甫世家,看门的仆从连忙进入汇报。
若是当时看门人能够冷静细看,就会发现浩荡队伍之后,另有两人遥遥跟随,双目紧锁十口大箱子。
因为太过热闹,连还赖在床上睡着懒觉的皇甫璟瑶也被惊醒了。但等她稍作梳洗,换装来到大厅,十多人正在将最后的两口大箱子抬入西侧的仓库。而沈晓蝉、严通虎正坐在厅内与一人交谈甚欢。那人身形修长,全身皆是贵公子的穿着,与之极不相称的是脸上戴着一副瘆人的青铜面具,难以窥见面具下的真容。
沈晓蝉、严通虎见到突然出现的皇甫璟瑶,意外之下连忙起身。戴着青铜面具的公子见状,也随即起身,微微一颔首向皇甫璟瑶打了个招呼。
沈晓蝉有些奇怪地问道:“小姐,你这么早就起来了?平时没到日上三竿可是见不到你的。”
皇甫璟瑶脸上一红:“沈伯伯说笑了,您这么说,这位客人可是会误会的。毕竟本小姐没有做完每日的女红是不会轻易出房的。”
闻听此言,严通虎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沈晓蝉也只得连忙尴尬地附和道:“不错不错,是我失言了。”
皇甫璟瑶红着脸连忙转移话题,向戴着青铜面具的公子道:“不知道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公子也很客气地拱手道:“想必姑娘就是皇甫家的皇甫璟瑶小姐,在下惶恐,江湖人称“碧玉公子”。”
““碧玉公子”?”闻听此名,皇甫璟瑶不自觉地重复了一遍,没想到传说中西南武林最有势力的枭雄赤焰王手下第一智者竟然出现在此。
“哈,难怪小姐讶异。说来惭愧,因为害过病,在下的真容实在是丑的可怕,不得不一直戴着这面具。说是碧玉,不过是这青铜面具的颜色与碧玉有些相似罢了,都是一些江湖朋友的抬爱。”碧玉公子倒是落落大方,回答的语气也很恭敬,丝毫没有对眼前这位世家小姐的轻视之意。
“不不不,公子你误会了,我只是奇怪是什么风把你吹到了这里。似乎皇甫家与赤焰王一直没有什么交集。”皇甫璟瑶既解释也质疑。实际上“没有交集”的说法还是客气了一些,毕竟双方势力曾在西南武林与中原武林交界之处发了过好几次不大不小的冲突。
“这嘛......”碧玉公子似有些话不便直言。
沈晓蝉见状连忙出声:“小姐有所不知,这次可以说正是赤焰王与我们皇甫世家结缘而来。”
“哦?”
“是啊是啊!”严通虎在一旁也连忙搭腔,“赤焰王送了整整十箱子贵重的礼物作为见面礼,这可以说是大大的善缘了。”
“见面礼?”身为世家小姐,自然不在意什么贵重礼物,她却疑惑为什么是“见面礼”,又是谁与谁的见面礼。
碧玉公子虽然觉得有些尴尬,不过为了避免更大的尴尬,还是决定要主动说明了。
“其实都是主人为了你我二人见面所准备的“见面礼”。”
“什么!”皇甫璟瑶顿时恼怒不已。就算是面见武林至尊、绝代高手,十箱财宝也嫌太重,何况是在武林中并不重要的自己。与其说是见面礼,更像是媒定。
“沈伯伯、严叔叔,赤焰王如此重礼,我们怎么能够收。我能够结识碧玉公子已是有幸,礼是万万收不得的。”
“可是,整整有十大箱......”严通虎自然是舍不得。
“严叔叔!”
眼见气氛更见尴尬,碧玉公子无奈回应道:“小姐之意,在下已然明了。在下本也觉得如此确实太过唐突,只是主上的盛情难却,再加上......”碧玉公子再抬眼端看皇甫璟瑶,眼神中流露出对眼前人之迷恋,“再加上在下久闻小姐大名,一直十分仰慕。此举不止在西武林与皇甫世家之友好关系,同样也是在下的痴心妄想。如今在下痴妄已收,但依旧希望两家之情谊可以延续。”
“哎。”皇甫璟瑶背过身道,“赤焰王之心意,我们一定会转告母亲。至于先生之心意......却是本小姐没有这个福分了。”
碧玉公子眼中似是透着失落,唯道:“既然吾主心意已经传达,在下告辞了。”言毕,碧玉公子转身便要走。
“且慢!”
“小姐?”碧玉公子急转回身,却见皇甫璟瑶依旧背对着她。
“沈伯伯、严叔叔,请将十箱东西还给人家吧。”
沈晓蝉、严通虎对视一眼,虽然心中万分舍不得,也唯有答应。
“是。”
“是。”
沈晓蝉伸出左手对着左侧的库房做一个“请”的姿势,碧玉公子使了个眼色,随从之人立即会意向左侧库房而去。不多时,碧玉公子的一大帮随从便将十个箱子尽数抬了出来。
“小姐,在下这次真的告辞了。”
“先生请!”
“两位请!”
“公子请慢走。今日有所怠慢,下次若是再路过,请一定让我们哥俩做东。”
“两位客气了,请!”
待到碧玉公子等人出了视线,严通虎有些不满地摊了摊手:“小姐,纵然我们与赤焰王有所不和,不过这“碧玉公子”似是很有诚意,小姐未免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哼,赤焰王手下的第一智者,就是是一个眼神都不能相信!何况,我早就有了表哥,怎么能收别人这样的大礼。”
沈晓蝉连忙出来打圆场:“诶,小姐说得对,我看我们那,还是离赤焰王的人远一点好。”说着还朝着严通虎使了使眼色。严通虎也从皇甫璟瑶看不到的角度给了沈晓蝉一个得意的笑,就好似小孩子的恶作剧得逞了一般......
眼见碧玉公子带着一大帮人抬着十个大箱子浩浩荡荡地从皇甫家出来,一直暗中跟随的两人也不由犯起了嘀咕。
“大哥,你说会不会......”
“看抬轿人的脚步,与每一步入土的深度,与来时差别不大。而且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里面的东西都搬下来,再装一些重量相近的东西,似乎太赶了一些。只怕东西还在箱子里面。”
“可如果是这样,他们何必这么招摇地来这么一趟,偏偏挑的还是皇甫世家?”
“这个,我也不明白。无论如何,今晚想办法看看箱子里面的东西,也许就能水落石出了。”
“今晚?三弟还在路上,今晚恐怕赶不及,只有我们两个会不会......”
为首之人闻言,面露不悦之色:“二弟,我们“淮西三俊”虽然是三弟功夫最好没错,可我们两个也不是吃素的。何况此地接近西南武林,附近更有不少武林人士已经投靠了赤焰王,过了今晚,只怕我们要行事就更加难上加难。难道没有三弟在,我们就什么都做不了嘛?”
“既然大哥你这么说,今晚哪怕是龙潭虎穴,我也陪大哥闯上一闯!非得看看他们的箱子里面藏什么玄虚不可。”
“哼,我以为你白墨先生是个爱管闲事的人。没想到人家敲锣打鼓上门来,你来出去看一眼都没有兴趣。”
“哈,上的是皇甫世家的门,又不是我家的门。我可不是喜欢瞎掺和的人。”
“哦?那你这次又何必要入局呢。还落个身受重伤,昏迷整整三日。”
“哎,误交损友,误交损友哪!不过我已经醒过来的事情,还请前辈你暂时保密。”
“为什么?”
“一来,我有点舍不得皇甫小姐每天给我喂的人参乌鸡汤。二来,我也相信前辈你的判断。此处的皇甫世家也许还暗藏某种危机。多藏一些底牌,对你我二人毕竟有利。”
“对你有利就可以了,不必算上我。我这就要离开了。”
“哎呀,前辈你这就说得薄情了。毕竟你我二人同室而居整整三个昼夜......前辈你怎么舍得丢下我一个人说走就走?”
“哼,你这次受伤以后变得油腔滑调,令人讨厌不少。”
“前辈不要生气,我不过是苦中作乐,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罢了。不知道我昏迷的这三天,可有发生什么事情令前辈这么急着离开?”
“当然有大事情!”瞿烈自嘲道,““人斩”又开始大开杀戒。这次不仅是武林人士,连巨商富贾也惨遭灭门洗劫。你说事情大不大、急不急?”
“什么?前辈不就是“人斩”么?”
“不错。只不过我现在是个没有“萃寒刀”的冒牌货。而灭人满门的那个“人斩”手上可是有货真价实的“萃寒刀”。”
“原来如此。凭借“萃寒刀”独特的伤口,前辈恐怕是更加洗不清“杀人越货”的嫌疑了。想来不仅是苦门寺灭门之事,灾银也应该是前辈所劫了。”
“哼,怕什么。若是没有眼睛的真以为是我所为,也不过就是一刀的事情。如是一刀不够,就再来一刀。”
“哎呀,“人斩”、“斩人”,究竟是名不虚传啊!”
“好了,不与你在这废话了。你照顾好自己,我先走了。”
“明白,也请前辈千万小心。”
“嗯。你小子别先死了就好。毕竟我可是欠了你一条命。偏偏我瞿烈不喜欢欠人家东西。”
“前辈别急,自有我讨回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