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晒得暖洋洋的,贾瑞靠着墙根坐在青石上昏昏欲睡。
总觉得脚不舒服。
他脱下鞋,看见脚指头从破袜子中漏出来。
索性把脚丫子垫着鞋,也放青石上晒太阳。
人怎么还不来?这都等了一个时辰了。
忽然听到熟悉的说话声,不多时听到木门关上的声音。
晴雯刚走到拐角处,迎面就见那混账痞痞的样子。
嘴里叼着一束鲜花。
为什么叫他混账?晴雯也不知道,只是别人都说他挺不是东西。
自从那天这混账说要来表哥家堵她,她就没安生过。
总担心这混账真这么做了。
每天从表哥家回去时总是担心这混账突然蹦出来。
白白担心好几天,没见过他一次。
她刚才出门左右看了看没见人,还哑然失笑,觉得自己怎么疑神疑鬼起来。
混账说的话也能信?
结果这混账真来了。
“我警告过你,你偏不听。”贾瑞道。
晴雯傻在那里,直到贾瑞把鲜花交到她的手中,这才回过神来。
“你。。。。。。”晴雯不知如何开口,只觉得脸颊燥热无比。
“我什么我,明儿还来不来了?”这混账坏笑道。
手中的鲜花扔也不是,拿着也不是。
“这东西我受不起,瑞大爷还是收回去吧。”晴雯撇过头不看他。
哪知这混账竟是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晴雯恨恨的把鲜花仍在地上,狠狠的踩了几脚。
他以为自己是什么人?难道不会明白男人赠花的意义?他凭什么这般纠缠自己。
昨天宝玉收到礼物,是几罐话梅。
共有五份,每一份上都写明了各自的名字。
宝玉、袭人、麝月、秋纹和自己。
袭人含着莫名笑意问她话梅甜不甜时,她羞得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的罐子里没有话梅,只有一封信。
这混账送话梅只是个幌子,他纯粹就是为了撩拨自己。
那封信她没有打开看,只觉得里面藏着了不得的东西。
他凭什么管自己要不要到表哥家里?这与他有什么关系。
不错,当初自己确实以为表哥受了自己的牵连才挨的打。
后来才知道这是一场误会。表哥不仅没受自己的牵连,反而是自己救了表哥一命。
但她晴雯虽是丫鬟,说过的话也从不收回。
多官表哥表嫂承不承情又怎样,值不值得又怎样?
她知道宝玉房中的几个丫鬟对自己不断请假照顾表哥多有看不过眼,但连宝玉也从不计较,她们看不过眼又怎样?
但她今天必须好好想清楚以后还来不来了。
因为这混账今天敢来,明天就还敢来。虽说明天就是除夕,这混账应该会忙着过年。
但混账的心思谁能说的明白?
脑中一片空白,不知不觉间竟回到了宝玉房中。
府里已经张灯结彩,热闹非常。
宝玉房里今儿来了迎春、探春、惜春、宝钗等几位小姐,在外间行酒令,猜字谜。
丫鬟们有陪着一起伺候的,也有另开一桌摸牌玩骰子的。
没人顾得上理会自己,晴雯也乐得清净。
回到自己住处,打开罐子,取出那封信来。
犹豫半天,终究还是拆开了看。
信很简单,仅有三个字:明天见。
晴雯暗骂自己好蠢,这混账真的专门传信警告自己,偏偏自己没拆开看。
后又想到一件事,如果这混账以为自己看了这封信,还偏偏去表哥那里,会不会以为自己专程跑去见他?
呸!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
你不让我去?你算哪个,也配来管我。
我偏要去,晴雯想。明天真被堵住,大不了跟他闹上一场。
拿定主意,也不再想起他。第二日晴雯早早边去给多官做好饭,草草收拾了下,买了点过年的东西。
她悄悄的出门,不敢弄出动静。来到了昨天的拐角处,只觉得心跳加速。
这混账可千万别来吓我。
到了拐角处,没有人在等她,不禁松了口气。
转眼又看到大青石上放着一封信,上面还有一枝鲜花。
这必是他今天留下的。
“出来!”晴雯又惊又羞,还很气。
四下无人应答。这混账算准了自己今天要和他闹一场?
晴雯攥紧拳头深感无力。
呆立半晌,还是去把信和花收了起来。
信封拆开,还是很简单的几个字:向后看!
晴雯惊呼一声,忙朝身后的巷子看去。
没见到人影,却听旁边一家的房坡上传来得意地笑声。
抬头一看,不是那混账还能是谁?
很快另一家房门打开,贾瑞走了出来。
“逗你玩呢,莫生气。”贾瑞赔笑道。
“大过年的瑞大爷也不怕摔个好歹来?”晴雯没好气道。
忽然眼眶就红了,无亲无故,他竟是这般在意自己。
除了这混账,这世间只怕也没人肯如此待自己了把?
背过脸去,晴雯用袖子擦了擦眼泪鼻涕。
“瑞大爷为何不肯放过我,我自问从没想过惹过你。”晴雯鼻子发酸,忍者发堵的喉咙道。
贾瑞挠挠头,“缘分这东西,谁能讲的清楚。你招惹我,我招惹你都不重要。”贾瑞顿了一顿接着道:“走,跟我去买点年货,然后带你认认家门儿。”
“你。。。。。。”晴雯语塞。
“我什么我,想陪我站在这里直到天荒地老不成?”贾瑞坏笑道。
“你混蛋!”晴雯骂道,嘴里虽如此说,还是鬼使神差的跟他去了。
商铺走了一家又一家,也不知他要买多少东西。
小河边、除夕夜,贾瑞陪着晴雯奢侈了一把。
放了一百多两银子的烟花。
晴雯年年都看烟花。贾府的烟花可能比这个更绚烂,更多彩,但不是为自己而燃放。
晴雯记不起自己是哪里人,爹娘长什么模样。自记事起便被买进了赖家,然后被送给贾母,最后又给了宝玉。
赖嬷嬷对自己很好,贾母更是如此。
吃穿用度自己向来不缺,虽说是下人,但别的丫鬟依旧眼红的不得了。
后来跟着宝玉,更是把自己宠成了小姐一般。
直到贾瑞出现,他说要把自己宠成真正的小姐。
他说他不在意什么身份,便是用大周朝的公主来换她晴雯,他也不换。
晴雯向来要强,轻易不流眼泪。
今日只觉的泪水像决堤一样止不住。
烟花燃了多久,泪水就流了多久。
“贾瑞,你莫要负我。”晴雯临别前道:“便是你负了我,有了今日,我也不白来这世上一场。”
晴雯趁着刚入夜,哭着鼻子跑回贾府。
贾瑞也觉得有些孟浪了,除夕夜是阖家团圆数人口的日子。
晴雯不会因为回去的晚了些被人刁难吧?
他跟着直到晴雯顺利进入贾府才放下心来。
一个人走在无人的街上,家家户户灯笼高挂,烛火通明。
偶尔有几个小童跑出来放炮仗,“砰”的一声响,几个小孩子笑着又跑回了家。
是时候回家吃年夜饭了。
今儿下午带着晴雯买了一马车的年货。蔬果、鲜肉、鞭炮、瓜子、糖豆等等数十种吃食。
祖母刘氏见到晴雯好生欢喜,怎么看怎么顺眼。
拉过来悄悄问哪来这么俊的姑娘?是不是哪家的大小姐。
贾瑞只笑着回自己拐来的。
祖父贾代儒对门第、身份很看重,不急着跟老两口坦白。
不能因为这点事大过年的闹得不开心。
反正他贾瑞不在乎什么丫鬟、小姐身份。
窝里多个女人收拾就是好。窗花、插花,字画摆置的恰到好处。
家里里里外外也是利落整齐,焕然一新。
“敬祖父祖母一杯,祝您二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家宴上,贾瑞起身恭恭敬敬的敬酒道。
“瑞儿,快坐下。”祖母刘氏招呼道。
贾代儒微一点头,陪着喝了一小口。
“下午那女子谁家的丫鬟?”贾代儒问。
“什么丫鬟?”贾瑞吃了一惊,不知祖父贾代儒如何看破晴雯的身份。
贾代儒冷哼一声:“她虽换了衣裳,俩个发髻一边一个,不是丫头是什么!”
是了,自己也看出了这点。但也没有想着提醒晴雯,自己本来也不在意这点,却没想到却被祖父贾代儒一眼看穿了。
祖母刘氏却不乐意了,“丫头怎么了?我瞧着比什么大家小姐还强呢。这么标致的姑娘哪里找去。”
眼瞅着贾代儒就要拍桌子瞪眼睛。
贾瑞干笑一声:“我倒想娶回来,人家还不乐意呢。”
遂又说是自己帮了晴雯个大忙,然后请人家专门帮祖母收拾下家务。
贾代儒听了这才压下火气,“你莫扯闲话,她要进咱家门,只能做姨娘。”
贾瑞听了只是赔笑,“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不过我倒确实想过往家里找两个丫鬟来,可惜一直忙着没顾上。”贾瑞转移话题道。
“找一个伺候你就行了。别看你爷一天装模作样,年轻时候他可不是东西了。”刘氏道。
“你跟小辈胡扯这些做什么?”贾代儒仿佛被揪住了小辫子,声音也没以前高了。
想不到贾代儒年轻时候也有风流债。
到了这时候祖母刘氏还防着他。
果然,刘氏道:“给你爷找一个粗胖有劲儿的媳妇使唤就行,模样千万别太好。”
结果贾代儒、刘氏因为这个却争执起来。
最后贾代儒还是没争过刘氏,同意找个麻利点的媳妇进来。
贾瑞听了有些牙疼,这男人不论多大岁数在女人方面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