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长天脸上现出淡淡的忧伤,开始叙述二十年前的往事:“你能来到这里,在宗圣宫肯定见到我师弟肖长风。二十年前我和他一起在宗圣派修行,那时我已经是掌教。如果不是遇到弱小而病痛缠身的弃婴,我不下定决心救治她,你也许就看不到现在的若水。”神色间仿佛在回忆当时的情景。
夏东阳知道老人在告诉他怎么到这里的经历,开口问道:“那个弃婴就是若水,那爷爷怎么到了这里,难道宗圣宫不能救治吗?”
秋长天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若水当时六岁,患的是麻风病和先天性心脏病。她的家人,也许因为麻风病传染,或者是经济条件有限,才不得不放弃她。
在宗圣宫门前我第一眼看到她时,虽然她身体瘦小,全身脓疮,眉毛脱落,呼吸时气息也很微弱。可是当她的眼睛看向我的时候,那黑亮如潭水般深邃的目光中满是求生的欲望。
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眼睛:悲伤,苦难,善良,慈爱,在眼中闪过,瞬间又是那样的淡然平和。双眸中漆黑明亮如浩瀚星空般深不可测。仿佛所有的苦难都不会击垮她。
只一眼,让我全身一震,这是怎样的目光,好像我的心灵被洗礼了一遍。我知道不管这孩子麻风是不是传染,我都必须救治她。
我修习道家五术多年,已有小成,观她面相,不是短命之人,而是福缘深厚。可她身上好多东西我却看不透,这是我从来没遇到过的,让我暗暗称奇。
我虽然医术了得,可是对麻风病却了解很少,外界已经很少得这种病,这种传染病不能去医院,只能我自己救治。
然后不顾派中师兄弟的反对,冒着被传染的危险,将她带到我住的房间。我自己则跑到本派藏经阁里,翻看里面的秘卷书籍,希望能找到救治麻风病的方法,终于在历代掌教记事秘本中找到了线索。
大约在民国初年,当时军阀林立,陕西有一股姓赵的军阀,有一天终南山宗圣宫突然被他带的兵包围住了,他的人抬进来一个病人,当时的本派掌教是天字辈范天涯,武功和医术都相当了得。
姓赵的抬来的病人是他的儿子,二十多岁患了麻风病,全身疮肿,眉毛脱落,鼻梁塌陷,病势垂危。
据他说整个陕西的医院还有有名的中医都看遍,因为传染,没人愿意接,也没有人能治好。后来听说本派的道士医术高明,再没有别的办法之后,儿子的病情严重,没办法,带兵前来。扬言治不好他儿子的病就要火烧宗圣宫,期限是半个月。这也是他最后的希望。
当时,掌教范天涯师兄弟六人,以掌教武功最好,医术二师弟任天侠最高,据他说,在神农本草经和千金方有记载年代久远的松脂能治疗麻风病。
世面上的松脂年代都比较短,功效达不到治疗效果。需要找到上百年老松树中自然凝聚的脂才是功效最好,也许能治疗军阀儿子的病。在没有别的办法情况下,也许只能一试。掌教留守,剩下的五人带上装备出发,终南山周边原始森林不少,百十年的松树,不难找到。
七天后,五人先后归来,都带回来大小不一的松脂,而只有任天侠第十天才回来,带回来的松脂最大,品相也最好。只不过他全身遍体鳞伤,将养了一个月才恢复过来。
松脂采,炼,服,都有其独特方法,炼制更是繁复,需要些时日,赵姓军阀事务繁忙,留下几个士兵照顾儿子,带着部队离去。在任天侠的指导下,经过百余日的服食,再加上用浸汤方,用木桶浸泡全身。身疮竟然尽悉痊愈,至此宗圣宫躲过一劫。
半年后,任天侠带着一名弟子,脱离本派,从此不知所踪,这里就是任天侠取松脂的地方,也是任天侠离开本派,后来隐居之地。
秋长天回忆着前尘往事,竟有些伤感,找到了治疗方法,却不知道产松指的地方在哪里。又翻看以后历任掌教秘事记本,在远字辈掌教秘本中找到线索,知道了山谷的大概位置。
那时师傅万成山年岁已高,已将掌教传给我,我为了救治这个女婴,放弃了掌教位置,让给了师弟肖长风。
经历了千难险阻,九死一生,也许我和若水都命不该绝。在经过蟒蛇守护的水潭,那时全身是伤的我背着瘦小的若水被蟒蛇发现,那时的蟒蛇比起现在要小许多。当它目露凶光,张开血盆大口攻击到我身前时,我全身是伤,已经没有力气和蟒蛇搏斗,只有闭上眼睛等待死亡降临。
过了片刻之后,却没有动静,我睁开眼一看,蟒蛇正与我背上的若水对视。若水虽然全身浓疮,身体弱小,可是那双眸漆黑明亮,深邃如浩瀚星空,深不可测。隐含的慈悲善爱和悲天悯地的目光。让你不由自主产生一种想亲近她,保护她的感觉。
她还只有六岁,可没有人能抗拒住这种目光,我没有抗拒住,蟒蛇也没有。凶恶的目光渐渐温柔,慢慢滑到我的身前,用蛇信轻轻舔了舔若水的手。
若水竟然没有害怕,用小手拍了拍蛇头,目光中有赞许之色。我看的却是心惊胆颤,蟒蛇呼出的热气吹到我脖子上,让我全身都出了一层冷汗。
蟒蛇好像受到了鼓励,突然缠住了我的身体,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蟒蛇就一头扎进了水潭。水潭的水竟是温热的,刚好是人体耐受的极限,五六米宽的水潭有大小不一的鱼类在游动,应该是适应了水温的品种。
我慢慢睁开眼睛,水流清澈见底,应该有十几米深。太远看不清楚,水底应该有一处泉眼,一股大的水流冲击着我们向上浮去。
蟒蛇缠着我们瞬间潜到四五米深左右,在潭壁的右边有一个二米可见的洞口透出亮光,蟒蛇游到那里,水流冲击洞口的浮力,突然加大,带着蟒蛇和我俩顺着洞口向上斜斜的冲浮上去。
当露出水面的时候,外面的阳光正好照射在水面上。蟒蛇轻轻地放开缠绕着我的身体,放到了这处湖泊的岸边。
从入水到出水,大概不到三十秒,若水身体虚弱,小脸胀得微红,蟒蛇看了秋长天身后秋若水一眼,见她没有什么大碍,潜入水口,瞬间不见踪影。
秋长天坐在湖边,刚刚的经历让他如在梦中,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恍如隔世。环顾了一下四周环境,这是一处四面环山的峡谷四面山峰垂直上下,雾气环绕之下一眼看不到山顶。
山谷东西有几千米长度,南北相对窄一些,秋长天所处的位置在山谷的东北角,湖泊紧靠山峰,湖面大概五十米长,二十多米宽,湖面上微微冒着热气。
看着这个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的山谷。确是一处隐居的世外桃源,后来才知道,这里一年四季温暖如春,冬天的寒风被四面的山峰阻挡住。水潭的泉眼一年四季向外流出温泉水。湖水一年四季保持三十度的水温,而且温泉地下是石灰岩地质。
所以这里一年四季常青,林木茂盛、风景秀丽、温暖如春。山谷里各种植物野生中草药,遍地可见,外界多已绝迹的珍稀品种,这里也随处可见,各种鸟类的鸣叫声在山谷回荡。西南角一片面积不大的森林极为壮观,树高都在几十米上百米高度,隐隐有动物的身影,在其间穿越。
在距离湖泊一二百米正中北面的位置,有几间木制的小屋,木屋的正前方是朝阳的南面。
秋长天收回目光,解下背在后背用布带绑着的秋若水和装备包。从带着若水离开终南山到这处山谷中,不管是经历到什么危险,还是自身病痛的折磨都没有让她出声打扰过秋长天。是经历了太多磨难,还是本身强大的自控力,让她变成这样,让秋长天都有些诧异。
望着她那弱小的身体,目光中满是爱怜。并没有因为她全身的脓疮和眉毛脱落而厌恶她,而是有了更深的那种疼爱。
也许若水过早的经历人世间的百态,也许是与生俱来的天性,让她如此善解人意。伸出幼小的手抚摸着秋长天脸上的伤痕,目光中有泪花和关爱之情:“爷爷为了我的病,让您受苦了。等以后我病好了,一定好好孝敬您,不会再让您遭受这样的苦难。”
清澈的眼神,真挚的语音。让秋长天的心没来由的一痛,就是受再大的苦难,也要把她的病治好了。眼眶一红,呜咽道:“好孩子,等你长大了,孝敬爷爷。”
伸手抚摸着她那干枯发黄的头发,眼中满是慈爱的道:“走孩子,咱们去木屋那里看看,也许以后那里就是咱们的家。”说完拎着孩子的手,背着包向谷中的木屋走去。
几百米的距离各种植物和草药遍地都是,黄精、大黄、远志、玉竹,蓝实,桢子,天冬、麦冬、旋花,牛膝、蛇床子、地黄。石壁上还有吸收的日月精华的仙草石斛,兰花,一叶草。应该有几十年,这在外界都是极其少见。
还有号称不死草的九死还魂草,这种草药只生活在远离尘嚣,空气环境没有污染的大山、岩壁中,它的生命力极为顽强。在没有水的环境下,能生存一二十年。干枯的时候会卷曲、枯萎成一团,遇水而荣。
这种生长了百十年的仙草外界无法比拟,能治五脏邪气,强阴益精,久服轻身不老。一路走来,花草比比皆是,各种不知名的鸟,在花草间飞来飞去。
木屋在山谷的中间位置,一排三间,右边十几米处,还有一间单独的木屋。应该是多少年没人居住,略显破旧。推门进去,环视了一圈,发现里面虽然床已蒙尘,却都是终南山盛产的柏木所制。
柏木是百木之长,木质细腻,几十上百年的柏木所制作出来的家具,木屋,更是经年不朽。屋子中有一股淡淡的草药气味,桌上放着好多种药瓶,药味是从瓶里散发出来的。
秋长天精研医术,知道是用雄黄、蛇床子,蓝实、荠苨、矾石、石脂等草药。精制而成。都是用来驱虫解毒的药物,虫蛇野兽闻之立即远避,此屋经年没有外来物种入内,应该和这有关系。
三间木屋中间是厨房,两边是住人,以前应该住过两个人,简单的打扫了一下木屋,厨房里的用具也是一应俱全。
当务之急是先安顿下来,然后找到松脂把若水的病治好。谷中的野果、野菜,漫山遍野,一日三餐是不用发愁。交代若水几句,出去采摘一些吃的东西,还要看看谷中的地形。
二个小时后。秋长天把山谷整个走了一遍,也找到了出产松脂的地方。背着一个竹篓也满载而归。蘑菇、苦菜、山药,李子、杏,各种野果和野菜还有草药,还捉到一条温泉湖里五斤多不知名的活鱼。
当他回来进入厨房时,若水正在厨房忙碌,灶下生着火,锅里冒着热气,有些诧异的问道:“孩子你会做饭。”
“是啊爷爷,做饭做菜我都会。您肯定累了,去屋里休息一会,处理一下伤口,我做好了叫您。”温柔而又真诚的话语,让秋长天惊诧之余又大为感动。
当他回到屋里的时候,又让他震惊不已。二十多平米的小屋收拾的一尘不染,自己只不过粗略的收拾一下,可是现在却变了样,床上有几张兽皮干干净净,整个屋子焕然一新。
如果说这都是六岁孩子做的,他肯定不信,可却真实的发生,也对秋若水身上隐藏太多未知的事情想探寻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