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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剑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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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剑指听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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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两剑相撞,噼啪作响。 幼鸢后撤一步,旋转身躯,斜斜刺向朱钩,剑气纵横,肃杀凌厉。 朱钩矫健如猿,轻松随意的姿态,让幼鸢的每一轮攻击都落了空。 幼鸢不是灵武者,只能靠着格斗技与獠牙众的头领朱钩血战。 朱钩也不施展自己的灵能,用对等的格斗技,和幼鸢战斗。 另一边,笑容灿烂的村民们痛苦不已,明明是为了表达开心与幸福的表情,此时此刻,竟然变成了一种痛苦的煎熬。 在这座纷乱不休的时代里求一命苟活的他们,早已经丢失了磊落与廉耻。 更丢失了自我! 他们并不算什么好人,顶多只能算一些身不由己,贪生怕死的可怜人。 连命都不能由自己做主,所谓的良心,又能有几斤几两重? 身为弱者的他们,早已习惯“妥协者”的角色、习惯忍受欺凌。 正是见惯了反抗者频频失败、见惯了太多徒劳的挣扎,所以他们才会接受屈服者的角色,身如蝼蚁,苟延残喘于世。 仅仅只是活着就已经艰难无比的世界里,贪生与怕死又错在了哪里? 幼鸢与朱钩血斗许久,纵使遍体鳞伤,也没有一丝放弃的念头。 朱钩冷笑几声,终于动用了灵力,攻势顿时增强了百倍。 幼鸢立马处于下风! 朱钩一边大笑。 一边继续加强攻击。 “铿——” 幼鸢的手中的剑在颤鸣不止,身上遍布伤痕,血如泉涌。 可他仍要用颤鸣不止的剑,跳着这支反抗野蛮者的舞蹈。 滚烫的热血飞溅,宛如鲜艳的墨,书写绝不屈服的反抗者之诗! 朱钩再一次发动猛烈的攻击,把满身是血的幼鸢击倒在地。 “明明知道继续打下去也只是徒劳一场,为什么还不肯放弃? “你手中的剑有几斤几两重?对于整个世界而言,这把剑轻如鸿毛,什么也决定不了,什么也做不了,为什么还要握紧剑,举行毫无意义的反抗?” 幼鸢站起身,环顾四周,灼热的目光落在被迫露出笑容的村民们身上。 “这群人脸上的东西哪里是笑容啊,让人看了就觉得恶心,之所以把剑对准你,只是为了让我少恶心一点。” 村民们看着目光如炬的执剑少年郎,神色微变,却仍然不敢卸下脸上的笑容。 “那你就死吧!” 朱钩陡然发狠。 夺命杀招连环使出。 几轮猛攻下来,幼鸢终于丧失了战斗力,倒在了血泊之中。 场中一片死寂。 沉默压抑的人群之中,突然有人发出了清脆动听的笑声。 人们循着声音望去,竟是和执剑少年郎一起的白发小女孩。 她拿着一块小小的石头,注目着血泊中的幼鸢,眉眼弯弯,笑容甜美。 人们顺着小女孩的视线望去,见到血泊中的少年,扮出了一张惹人发笑的鬼脸,正在逗小女孩开心呢。 在小女孩的清脆笑声中,村民们感到了大大的疑惑。 就算年幼,再怎么不懂事,也应该晓得血泊中的少年离死不远了。 可是,人们在她眼中,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慌张与悲伤。 她握紧小小的拳头。 缓缓爬向血泊中的少年。 幼鸢哥哥对十颜说过,如果有一天,他倒在地上站不起来了,不要害怕,那是幼鸢哥哥跟十颜玩的奖励最丰富的游戏。 如果幼鸢哥哥闭上眼睛了,十颜手里的糖果石就离开花不远啦。 十颜最喜欢幼鸢哥哥了。 也最相信幼鸢哥哥啦~~ 等糖果石开花,所有对十颜好的人,都会回到十颜身边的。 妈妈,外公,舅舅……好多好多关心十颜的人,都会回到十颜身边。 呐,你们不知道。 幼鸢哥哥说了,只要他朝十颜扮鬼脸,就代表游戏已经开始了。 十颜马上就可以见到糖果石开花啦,见到那些好久没见到的人啦~ 这么开心的时候,十颜当然要笑,妈妈也说过,如果有开心的事情,不用顾及什么,尽管开心地笑就行啦。 “我来帮你一把。” 朱钩语气温柔,重重一脚,直接把在地上爬行的小女孩踢到幼鸢身边。 幼鸢接住小女孩,拼尽力气从血泊之中跳起身来,扑向朱钩! 黑色大钝剑划破空气,滚烫的热血随着剧烈的动作挥洒四方。 烈风呼啸! 从他身上洒出的鲜血,随着风落在村民们身上,也落在了十颜的脸颊上。 十颜用手指头沾了一滴血,认真地注目着,长长的辫子随风摇摆。 她抬起小脸,看向浴血死战的幼鸢哥哥,仍是眉眼弯弯的。 从诞生于世开始,这个可怜的小女孩就被身边的人蒙在了糖果色的鼓里。 不知道生死何意。 也不知道悲伤何味。 妈妈只告诉她,笑是最美好的表情,也只教会她笑。 这是她唯一擅长的事情。 村民们手忙脚乱地擦去幼鸢洒在他们身上的血,然后看向笑得没心没肺的白发小女孩,像在看一个怪物。 他们实在不明白…… 明明与那个少年关系亲密,为什么在他命悬一线之时,她还笑得出来? 怎么可以这样啊?! 村民们忍不住卸下笑容。 然后像一群勇敢的斗士,穷尽所有措辞,批判白发小女孩没心没肺。 批判声如滔滔海浪。 疯狂涌向小女孩! 村民们全都张大了嘴巴,沉浸于大义凛然的批判之中,无法自拔。 好像谁都没有意识到—— 为了批判小女孩,他们违抗了獠牙众的命令,收起了笑容。 要知道,违抗了他们的命令,可能连性命都保不住的。 十颜晃了晃脑袋。 她被人们的批判声淹没,不知道怎么应对,只好露出更加绚烂的笑容,送给这群唾沫横飞的“批判斗士”。 没想到这个行为,更加引起了批判斗士们的不满。 每一位批判斗士都用最大的声音,批判这个没心没肺没良心的怪胎。 朱钩瞧见这一幕,把幼鸢击倒在小女孩面前,忍不住想鼓鼓掌,点评一句“精彩”,却害怕打扰到他们,便持着怪剑,面带笑容,认真观赏他们的表演。 批判斗士们的声音越来越大。 幼鸢在人们的滔滔批判声里站定,大喊一声:“都他妈闭嘴!” 正在施以“口诛”的村民们看着愤怒的幼鸢,逐一闭上了嘴巴。 他们面面相觑。 先是感到疑惑,接着,每一位批判者的脸上都出现了一种无法忽视的变化。 ——就像做错事的孩子拒绝承认错误,却在证据面前不得不直视错误的羞愧神色。 是的,他们感到了羞愧。 他们看似是出于道德的责任,忍不住出口教育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姑娘,其实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掩饰心底的愧疚。 是他们把执剑少年郎选定为“英雄”,把他推到獠牙众面前的。 他们张开嘴巴,用恶毒刻薄的话当做武器,批判小女孩,只是因为他们对遍体鳞伤的执剑少年郎心怀愧疚。 想通过指责小女孩这种貌似是在为少年打抱不平的行径,稍稍抵消心底里的愧疚,好让自己可以好受一点。 而那个小女孩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根本不关心,因为他们的出发点,只是为了自己。 这场大义凛然的批判,其实是一场自私自利的拙劣表演。 因此,他们收获了执剑少年郎愤怒的咆哮,而不是感激。 这下好了,心底里的愧疚不仅没有被抵消,反倒变成了一种自我鄙视。 在他们的灵魂深处,不断地鄙视着这样丑陋自私的自己! “唉,好好的一出戏,还没有看过瘾就结束了,都他妈怪你!” 爱看戏的獠牙众头领朱钩见到村民们神色复杂地呆立在原地,把怒火撒在幼鸢身上,挥剑劈向幼鸢。 剑声呼啸。 携带着凛冽的杀气! 十颜扑到幼鸢身上紧紧抱住他,宛如狼齿的怪剑划过小女孩的后背,鲜血从巨大的伤口里喷涌而出。 朱钩急忙收住了剑。 “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要不是我留了手,你现在已经被劈成了两半。” 他露出怪异病态的笑容。 “刚才要不是你,就见不到那么有趣的演出啦,我还不想让你死呢。” 幼鸢怒不可遏,却已经没有反抗的力气,手里的剑落地,人也倒在了地上。 白发小女孩抓住他的手。 “幼鸢哥哥,怎么可以一直看你玩游戏呢,十颜也想陪着你一起玩啊。” 烈日如轮。 碾压苍穹。 狂风忽起—— 吹动灰尘,呼啸不止。 “十颜的辫子散开了,幼鸢哥哥,给十颜编一条更好看的辫子好吗?” “好,给你编最好看的辫子。” 村民们疑惑不解。 “这两人是憨包吗?” “马上就要死了,为什么还可以这样安然地做一件小事?” “生活,生活,最要紧的就是活着了,丢掉生命,就啥都没有了啊?!” 鲜血凝聚成的血泊,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幼鸢露出了笑容,像是盛开在鲜艳火焰中的花朵,热烈而灿烂。 小女孩眉眼弯弯,浅笑安然。 妈妈曾对她说过,哭是最难看的表情了,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不要掉眼泪。 只有喜欢笑的乖孩子,才会得到糖果之灵的祝福,把日子过得甜甜的。 妈妈还说,如果对这座世间始终抱有一份美好的期待,对它予以真诚的笑容,世间迟早也会报之以笑。 所以,听妈妈话的小女孩,一直对这个世界,付之以笑。 在血泊之中,在人们的目光之央,幼鸢满脸温柔,给白头发的小女孩编辫子。 女孩不时扭过头来。 露出绚烂美好的笑容。 辫子终于编好啦~ 少年抬头看向无限湛蓝的天空,把手放在已经握不紧的黑色大钝剑上。 这些年,仗剑跋涉八方,赌上性命与不良灵武者争斗,真的好累好累啊。 可他从不后悔,也从来没有忘记,自己种在胸间的炽热理想。 要以长剑作帚,扫净天下。 “噗——” 幼鸢吐出了一大口鲜血,脸庞变成了死人一样的苍白。 他试着抬起剑。 颤抖的手臂刚刚抬起…… 就又无力地垂下。 他不服输,咬紧着牙关,一次又一次地试着抬起黑色大钝剑。 “哎哟,都成这个鬼样子了,还想打啊,你他妈疯球了吗?!” 朱钩发出猖獗的讥笑,獠牙众的其余成员也献上嘲弄的笑声。 少年在人们的哄笑声中艰难地举起黑色大钝剑,逐一对准每一名行凶者的胸口,做出刺破行凶者心脏的动作。 白发小女孩也抬起手,捏指为剑,指向行凶者们的心脏。 幼鸢往后倒去。 小女孩紧紧挽住他的手臂,和他一起躺在血泊之中,仰望着无限湛蓝的天空。 “幼鸢哥哥,咱们来玩最后的游戏吧,这次是手牵手的游戏。 “十颜已经牵住了你的手,只要十颜不放手,幼鸢哥哥就不能放手喔~” 风声萧萧,小女孩把耳朵置于风来的方向,笑容绚烂,仿佛又听见了妈妈的声音,在嘱咐她,热爱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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