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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剑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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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蝼蚁鸣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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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钩抬起鲨臂。 鲨鱼嘴里的尖牙疾射而出! 锋利的尖牙,洞穿了瘸老头的身躯,留下密密麻麻的血洞。 “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怎么一点都不讲卫生呢?该死,实在该死!” 跟着夕拾跑到村口的蓝屋子里,搬了很多武器回到螳臂村的弃儿们看到夕拾被打倒在地,不仅没有后退,反而握紧了兵刃。 他们从地上爬起来,杀向远比他们强大百倍千倍的獠牙众。 稚嫩的嘶喊声响彻八方。 原本应该欢唱天籁的美好声线,高歌着愤怒的杀戮曲! 獠牙众个个面目狰狞,挥动兵刃,毫不留情地击溃了年幼的反抗者们。 稚嫩声线演出的反抗者之歌刚刚停歇,咬破手指的村民们便捡起地上的剑,续上这支蝼蚁献上的反抗者之歌。 这群怯懦的屈服者仍旧害怕死亡。 但他们做下了决定! 在闭眼之前,起码要为自己活一次,做一次真实的自己,不让自我鄙夷的演出,成为这场人生的压轴戏! 每一个人都红着眼眶,握紧武器,杀向可恨的侵入者。 誓要拔掉这颗霸占家乡的獠牙! 这一刻,每一个奋起反抗的人,眼里都燃烧着灼热的光,与浴血恶战的死鱼眼少年眼里的光,如出一辙。 顾此书吐出一口血。 再次抬起黑色大钝剑。 生而为人,为何只能成为蝼蚁,匍匐于地,以屈服者之姿苟活于世? 螳臂当车,抑或蚍蜉撼树?我偏要做那扳倒大象的蝼蚁,献以反抗者之歌! 所有举行反抗的人,脸上全是发自内心的愤怒、决绝,没有半点虚伪的表演。 他们手上的武器颤鸣起来,锈迹尽数脱落,散发着淡淡的气息。 这道气息宛如清晨予人清醒的微凉雾气,化为看不见的钩子,落在侵入者身上。 獠牙众全员惊骇地发觉—— 他们身上的灵力正在极速消失,像被一道无形的力量生生抽出体外。 男女老少使劲地挥动手中的武器,杀向眼里泛起惊慌的侵入者们。 不拔掉这颗野蛮地插在螳臂村上,沾满鲜血的獠牙,就绝不罢休! 反抗者之声震耳欲聋,在名为螳臂村的舞台上,演出蝼蚁斗象的天方夜谭式戏码。 即便身处砧板,被当成任意宰割的鱼肉,他们也要拼尽全力,让烹饪苦难的掌厨者,尝到他们绝不屈服的滚烫反抗! 獠牙众的灵力虽然已经微弱如无,灵能也施展不出来了。 可是…… 他们身经百战。 具有丰富的战斗经验。 螳臂村的村民们大多数人只会做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苦活,空有一身蛮力,根本不懂格斗技。 按理说,他们就算拿着武器,也绝不可能是獠牙众的对手。 然而,侵入者眼中的蝼蚁们竟然不落下风,双方势均力敌,以命相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獠牙众实在不明白。 突然,他们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视线落在村民们的武器上。 这批武器真的具有妙能? 这不可能啊! 他们闯入螳臂村不久,就从赵阿波那里得知了这批武器的事情。 朱钩老大领着他们仔细检查,发现这就是一批生锈的铁器,根本没有啥用,要是真的有什么威胁,早就被他们毁了。 几十年前,螳臂村出现了一个灵武者,彼时,村里经常会有山贼入侵,每次都是这名灵武者一个人击退敌人。 村民们全都躲起来。 因为懦弱,选择袖手旁观。 后来,这名村中唯一的灵武者得知自己身患恶疾,活不了多久了。 于是,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没日没夜地锻造兵器。 有人听说,这个奇怪的家伙不惜病情恶化,将所有灵力倾注在了武器之中。 死前他嘱咐众人,真正弱小的羔羊,不是力量薄弱的人,而是缺失勇气的怯懦者,缴械投降,只会加剧欺压者的猖獗。 这人离世以后,他锻造的武器便被放在了蓝屋子里。 人们都说这批武器具有妙能。 但只有在拒绝缴械投降,且身心如一、不携任何虚伪的人手中,才会发挥妙能。 然而村民们见惯了反抗者惨死的场面,不敢以命作注,拿起兵刃反抗。 他们承担不起拒绝缴械投降的后果,任由那批武器在屋子里生锈。 直到今日,外来的臭死鱼眼用滚烫的鲜血,慢慢浇醒了他们沉睡的勇气。 他们一点一点地摆脱虚伪怯懦的枷锁,决意做一个真正的自己。 再也不愿意饰演屈服者的角色,以反抗作为懦弱半生的点睛之笔! 这是那批生锈的武器,第一次被他们握在手中,也有可能是最后一次。 “砰、砰、砰……” 入侵者们逐一倒地。 这群闯入别人的家园的不良灵武者提起屠刀,迫使村民们匍匐于地,却从未想过自己会被这群卑贱的蝼蚁打倒在地。 “我们败了?” “我们就要死了?” “这怎么可能啊?!” “不可能,不可能的……” “不要,不要杀我们啊!” 他们不敢相信。 他们眼里布满惊恐。 他们纷纷跪地讨饶,用他们最引以为耻的姿态,求一命苟活。 像行凶者们无数次拒绝可怜人的哀求,无情地挥动武器一样,手执长剑的村民们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们狼狈的哀求。 唯有身首异处,才是行凶者的终局! “没出息!” 獠牙众的头领朱钩见到部下们跪地讨饶,吐了一口唾沫。 鲨臂已经消失,他握着先前那把怪剑,面目狰狞地攻向死鱼眼少年。 “既然被上苍指定为蝼蚁,就应该遵守蝼蚁的礼仪,为什么要挺起胸膛反抗?属于你们的剧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朱钩突然停下来了。 他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惊呆了。 这句话,不就在表明就算是蝼蚁,也不会一直任人宰割,扮演屈服者的角色吗? 他曾觉得人分三六九等,处在最低端的蝼蚁自有他存在的理由。 最大的理由便是他们病入膏肓的懦弱,是他们贩卖可怜的自私自利,是他们的心。 所以,不必赠予任何的同情。 难道是自己错了? 果然,“人心”二字…… 是最难解的题。 身负重伤的死鱼眼少年三步一摔,却始终没有放下那把黑色大钝剑。 朱钩抬起自己的剑,对准顾此书的心脏,狰狞的面容上,浮现出复杂的笑容。 而在他身后,一个满身血洞的老瘸子拼尽最后的力气,跃到空中,把锋利的长剑刺进了他的后脑勺。 朱钩倒在地上。 他听见了自己的鲜血喷涌而出的声音,也听见了被他视为蝼蚁的人们挥动兵刃的呐喊声,充满了生机与勇气。 他疯狂地摇头! 直到头颅被人砍了下来。 身与首分家之前,他只看到曾经高高在上,宛如庞然巨象的不良灵武者,跪倒在曾一直匍匐于地的蝼蚁身前。 夕阳血红。 群鸦遮天。 这一天终于要过去了。 夜幕即将降临。 夕阳等不来锋利的弯月,砍碎它的身躯,祭奠死去的白昼,于是将鲜艳的红,涂抹在乌鸦的羽毛上,让这位擅长哀曲的歌者,出席死亡的欢宴。 而在歌声里苏醒的人们知晓,长夜终死,晨曦将在热血里重生。 鲜红淹没天地。 螳臂村的男女老少,举起反抗的兵刃,村口挂满了侵入者的头颅。 …… 螳臂村一役,自视为高高在上的不良灵武者被他们眼中的蝼蚁取下脑袋。 村民们死的死,伤的伤,整座村子,笼罩在毫无生气的压抑氛围中。 杀死侵入者不久,村民们手中的武器便都断成了两半。 有人好像看见: 某把断剑之上飘出一道雾气,化为人形,停留在纯白棺材上,瞧上去有点像多年以前的赤脚医生吴老爹。 但在眨眼之间,那道若隐若现的身影便彻底消失不见了。 瘸老头夕拾本就上了年纪,又接连受伤,身上布满了骇人血洞。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他有气无力地耷拉着眼,忽见一道紫色的身影跑到自己身旁。 正是孙女夏星眠。 她挨了朱钩的一击,穿在身上的绵绵铠甲变成碎片,人也昏了过去。 醒来时战斗已经结束。 她苍白的小脸变得更加苍白,嘴角渗出鲜血,眼底的黑眼圈越加清晰。 “爷爷……” 看见瘸老头奄奄一息的模样,夏星眠忍不住哭出声来。 夕拾擦掉孙女嘴边的血渍。 “阿眠,爷爷对不起你……” “爷爷,您先别说话,我现在就带您去看医生,有什么话等咱们回家再说。” 夏星眠手忙脚乱地用一块破布堵住瘸老头身上的伤口,想给他止血。 “爷爷可能回不去了。” “不,爷爷……” “阿眠乖,先听爷爷说。” 夕拾吐出一大口血,视线落在爬向这边的死鱼眼少年顾此书身上。 “爷爷以前,一直想让你做一个成熟懂事的乖孩子,总觉得那样是对你好。 “可是,你好像并不开心呢。 “无论如何,都要做一个遵从内心的人,勇敢的人,不必做一个好孩子,如果开开心心的,更任性一点也没关系喔。” 夏星眠泣不成声。 “爷爷以前也想像臭死鱼眼一样,做一个遵从内心的,自由任性的人,后来丢失了勇气,走了好久的弯路,如果再来一次,爷爷一定要认真的一直做自己。” 老头抽出烟杆。 点起火深深吸了一口。 咽气之前,他仿佛又回到了很久以前的夏天,看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抬起稚嫩的脸庞,说要做那锄强扶弱的仗剑者,反抗天下所有的野蛮与不公, 眼里是清澈的勇敢。 胸间是炽热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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