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消失？”许平重复了一遍，咂摸着这句话里隐藏的信息量，“你的意思是，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仙人了？”
这句话实在是太自然而然，说出来的时候，许平感觉到任何问题。
但白玦侧过头，脸上写满了震惊：“这个世界，你这语气，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许平笑呵呵地圆话，“隐世太久，消息闭塞。”
但手中疯狂扇动的破蒲扇，暴露了他心中的震惊。
这个世界没了仙人？
“仙人很早以前就消失了，如今天元大陆，已经几万年不曾出现过仙人了。”白玦淡然道，语气中带着许多惆怅，“传说中，唯有仙人可以长生。”
几万年？！
许平摇着扇子，制内心的悸动。
几万年都不曾出现过仙人了。
那师尊手册上记载的又是什么？
金仙，玄仙，天仙……
他们在册子里施展的，可都是移山填海的仙人手段。
“可，仙人如果消失了，我们修行的又是什么？”
“一条断头路，问道之后，再无飞升之机，除非有人能从仙人遗蜕中，找到飞升的方法。”白玦语气平淡，却藏着难以抑制的哀伤，“可仙人们都只剩下遗蜕，可能说明，仙人也会死。”
许平也她的哀伤感染，轻轻叹了口气。
是啊，就连仙人们都会死。
活几百上千年，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也只是惊鸿一瞥而已。
这一条断头路，又怎么不让人绝望呢？
“那……”
许平还想问时，白玦身形又如雾般消散而去，留下了一句话。
“我有时候挺羡慕你们这些隐世宗门的，什么都不知道，就能活得很开心。”
许平琢磨着白玦话语里的悲戚，摸了摸小青的头，脸上浮现一抹不可查的哀伤，随后又恢复平静。
他想起了师尊，想起了凤鸣山上的灵兽。
还有圆同。
想起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为数不多的寄托。
“师尊，又是什么境界呢？”
问仙大会第一阶段已经结束。
一百座云台之上，已有主人。
且再无人挑战。
“问仙大会第一阶段已结束，第二阶段开启。”
白玦空灵的声音，响彻整个飞来峰。
一道金光，如同从无尽天穹直射而下，斜照在半山腰。
整个飞来峰，已入黑夜。
但这一刻，亮如白昼。
金光的来处，是一扇半敞的大门。
其中无限灰白生机与无限纯白死气混合在一起，如同混沌未开之时，天地的景象。
想必，那就是问仙秘境的入口了。
“请一百位天骄入问仙秘境。”
云台之上，第一阶段获胜的一百人腾空而起，飞向了大门。
“祝各位在问仙秘境中，参悟大道，一朝功成升仙。”
白玦送出祝福的话语，随着一百人渐渐消失在金光之中，大门也缓缓关闭。
“希望吕生能找到那把剑吧。”
许平身边有个书生莫名其妙叹声道。
“你没有进秘境吗？我以为你一定在一百人之列了。”许平好像才发现书生一般，惊讶道。
“我根本不用参悟仙人遗蜕，既然打不过吕生，就把机会让给更有需要的人不好吗？”汉生理直气壮地说道。
自己高居天骄榜前列。
想随便踢个人下云台还不难？
不是自己不想，而是不愿而已。
“哦，你是输给了吕生，不好意思再去占别的云台，只好隐身了是吧？”许平说道。
“你……”汉生气结，“看破不说破你懂吗？你这和尚，真废话。”
“哈哈。”许平干笑两声。
其实换句话说，这更能说明汉生心思纯良，愿意给其他人一个参悟仙人遗蜕的机会。
“我师尊已近仙人，问道十座天堑，她已迈步跨越九道，只差最后一步。天元几千年来，她是最靠近仙人的存在。”汉生颇有些骄傲，“找她问求仙之道，不比参悟遗蜕快得多？”
越听越像在给自己找补。
不过，“也对。”
许平笑了笑，自己和他想法其实差不多。
而且他感觉，自己的师尊肯定比那什么国师厉害的多。
那一夜夜叉身死的那一副画面，永远会留在自己心中。
“你们都说吕生来问仙秘境是找一把剑，那把剑叫什么名字？有很大的来头吗？”许平接着刚才和白玦没聊完的话题问道。
“你这都不知道？”汉生一脸看怪胎的眼神看着许平，“问仙秘境的太乙神剑，乃是天下有数的无主之剑，据说其位格直逼后天灵宝。”
“后天灵宝，可是镇宗级别的法器，如今我师尊仅有的一件后天灵宝，就在镇压大奉国运之用。”
“太乙神剑？”
后天灵宝，稀有至极。
都是伴随着气运之人而生，有各种奇妙的作用，且无可替代。
许平记得师尊在小册子里，评价了很多仙人，自然也评价过很多后天灵宝，但其中，并没有太乙神剑啊？
“太乙神剑是什么？”
“你连太乙神剑都不知道？”汉生真是开了眼界了，“合着我老师排名的天下宝物，你都没看过？”
“没听说过。”许平虚心请教。
“所谓太乙神剑，就是跟随太乙仙人征伐一世的重宝，随他斩杀过无数妖物乃至于人杰，历经大小数千场战斗，淬炼而成的一件后天灵宝。”
许平还是有疑惑。
这后天灵宝的定义和自己接触过的定义不同吧？
太乙仙人，是洪荒的太乙仙人吗？听着不像啊。
他按下心中疑惑，没有再问。
有可能，各个宗门的定义都不同呢？
因为即便问，估计也问不出个结果。
还不如攒起来，一起再去问师尊。
就是不知道师尊什么时候回来……
许平的思绪蓦然飘远，逐渐沉默下来。
下山的时候带一个灵兽在身边就好了，不至于现在有话说不出口，连个说悄悄话的人都没有。
在那些天骄离开后，小青的表情才略微舒展了些，至少没有之前那么拘谨，特别小声地对许平说道：“广济进去那个问仙秘境之后，会不会变得更厉害啊？”
“再厉害没关系，就算我打不过他，他也打不过我。”
许平安慰道。
小蛇闷了这么久，原来只是怕广济会对他出手，害怕了。
“可是，他会杀掉我。”小青蛇蜷缩着身体，紧紧贴近许平，我不想死，我想报仇。”
他看着一群天骄修士斗法，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假如那些法术有一个砸到了自己身上，恐怕自己都死翘翘了。
“你不会死，至少我在这里的时候，你不会死。”
一个低沉温柔的男声说道。
小青蛇和许平同时扭头，看着汉生。
“你突然压声干嘛？”许平说道，“把嗓子压低学吕生啊。”
“那是人家装x逼的一部分，是天生的嗓音条件，你这样硬学，听着太奇怪了。”
“咳咳，这不重要。”汉生清了清嗓子，恢复了原来的声音，“反正我是看出来了，吕生觉得你不简单。”
“但是是我最先发现你不简单的，所以在这个方面，我比吕生强。”
“而吕生一定要和你打架，我也要和吕生打架，所以我是你朋友。”
听到这句话，许平开始有点可怜汉生了。
精神胜利法都无师自通……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许平感觉自己体内的灵力又在蠢蠢欲动。
他一直不知道自己所学的入门道法到底叫什么名字。
白日里，一行一动都是修行，灵力沿经脉自行运转。
黑夜里，也是如此，只是会加快周天运行速度，知觉也会变得比白天敏锐几分。
只有一个法门，没有法术傍身，没有御器丹乐……
道法在身体里运转自如，让整个身体进入最自然的状态。
也就是最容易入睡的状态。
但在这飞来峰里，自己身边没有人护法，不准备直接进入修行。
所以他默默将道法调整到正常运转的一半，不至于让自己轻易入睡。
“啊，有些困了。”汉生打了个哈欠，席地而坐，“这几日为了赶赴问仙大会，每日这个时间就休息，现在竟然有些困了。”
“你睡这么早？”许平感觉太阳才落下不久。
如今是夏日，估计也就戌时左右。
正常年轻人哪有这个时候就睡觉的？
修仙世界，更不会睡觉才对吧？
“是啊，我一路走过都是荒郊野岭，晚上又不适合修行，又没什么耍子，不睡干什么？”汉生说道，“你晚上不睡觉吗？”
许平很想说自己不睡觉的。
但自己平时夜里修行，其实也和睡觉差不多，便说道。
“倒是，没那么早。”
“那不就是了，我困得早而已。”汉生理直气壮，竟然真的躺在石阶上，闭着眼睛假寐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弦月悄悄爬到了半空中。
许平默默修行，虽然进度慢了些，但始终是在前进。
日积月累，他已经两年多不曾废黜勤功。
如果按山下的日子算，少说也有五百年的时日。
慢慢的，他闭上了眼睛。
小青蛇似乎也困了，也闭上了眼睛。
夜色如水。
一抹白裙划破漆黑的夜空，飞到了或坐或躺睡着的三人身前。
白玦眉头轻皱。
在他们对面的大片石阶上，修行者们都在玩乐，或对诗，或行酒令，或交流术法……总之天才群至，众英汇聚。
只有他们三人，独坐在另一边，在漆黑暗夜笼罩下。
睡着了？
“在问仙大会上都能睡着，果然是三个奇葩。”
白玦嘟囔着，犹豫要不要叫醒济公和尚。
许平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感觉到了外部气机的变化，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正站在自己面前。
“白玦仙子，不知你来找我，又有何事？”
“问仙大会快结束了，如果你不想和吕生斗法的话，我可以现在送你走。”
犹豫再三，白玦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虽然驻颜花的副作用搞得他们俩之间有一些尴尬，但济公和尚毕竟出手大方，送了二十株仙草给他。
自己来提醒他，也是应该的。
对，只有这层关系而已。
“送我走？我可以走了？”
许平脸上掩不住的笑意。
自己本就不想和吕生斗法。
“嗯，等下问仙秘境就会打开，到时候吕生出来，拿到了那把太乙神剑，估计会缠着你，找你打打架。现在我就可以送你，和他出去。”
白玦指了指他身旁的小沙弥。
小青靠着许平的肩膀，睡得很安稳。
“好。”
许平转过身，轻轻抱起小沙弥，用自己的僧袍裹住他的身体。
“他好久没睡过一次安稳觉了。”
“嗯。”白玦声音也放轻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