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签卖身契倒也爽快,欲言又止的看了妹妹两眼。反而是妇人没拿到钱有些不甘,被扯回家。
“还闹,还嫌事不够吗?”
“他以官欺民,我要去告他!”
男人脸一黑,他就是个靠祖宗才能在上京苟活的小百姓,拿什么去告谢衍?况且妇人没有受伤,这事他们根本不占理。
人家不记他们一笔就不错。
“好好把孩子生下来,别给老子整幺蛾子,小心老子休了你。”
妇人瞬间安分。
也不算没有好事,至少家里没碍眼的东西了。
谢漾看着抱着一筐菜,想哭却不能哭的丫头:“你叫什么?”
“莲花。”
“你以后就跟着我祖母,哄她开心,每个月一两银子。”
莲花立刻点头,眼看谢老夫人要去灶屋,小跑着追上去:“老……夫人,我来吧。”
家有恶嫂,小莲花很早就会做饭,妇人说谢老夫人多管闲事,也是因为见到莲花被打骂插了两句嘴。
她喜欢这丫头。
一是因为可怜,二是因为莲花笑起来像她死去的孙女。
“老夫人,您去外面坐着等就好。”
莲花知道必须得勤劳,在主人家面前博个青眼,老夫人会在她哭的时候给她糖和糕点,她就是怕那位小姐嫌弃她。
“换个地方住吧。”谢漾将莲花的怀揣不安看在眼里,小姑娘突然被卖,忐忑也正常。
“趁我还没离开,等会儿去重新买个宅子。”
谢衍同意,先前是怕祖母睹物思人,加之他在城门当值,才在这儿买了个两间房的小院。他一间,祖母和老嬷嬷一间,现在莲花来了,自然得换间宅子。
饭菜是老嬷嬷和莲花一起做的。
谢老夫人看着谢漾戴着面具的脸,不知想到什么,满是皱褶的眼睛红了:“是祖母对不住你,如果当初不是祖母一意孤行助纣为虐,你的出身就该是最好的。”
当初那些臣子议论谢漾是二嫁妇。
不过是觉得没人给她撑腰。
如果谢相还活着,又是公主所出,她坐上皇后之位谁敢说半个不字?
谢老夫人一直活在悔恨中。
谢漾舀了勺豆腐给老夫人:“祖母,都过去了。即便父亲还在,我和他也不可能重归于好。”
她抿了口豆腐,诧异的看了眼被要求一同坐下却紧张得只敢夹面前那道菜的莲花,味道不错:“人要向前看,祖母,与其每天活在悔恨里不如想想何时能抱曾孙,别的男子这个年纪都成婚了。”
对不起了哥哥,再牺牲你一下下。
欲陷入悲痛的老夫人看向谢衍,相府没倒前她就在悄悄为他相看。如今她也不求家世什么的了,只要是个知冷知热,有些教养的就好。
正吃饭的谢衍:“……”
他义正言辞:“我已有心仪之人。”
“但以我目前的官职,她家里定然不会将人许给我,祖母放心,我定会上进。”
谢漾忍俊不禁。
真能编,苏家那位小姐都为了嫁他都不惜跳河碰瓷。
谢老夫人信了,她没什么见识,唯独清楚人心凉薄。想到孙子不过是个六品官,怕戳他伤疤,转而问起谢漾来。
她问,谢漾就答。
两人都没想过,有朝一日能如此融洽。
谢漾和谢衍看了间宅子,谢漾付账,对皱眉的兄长道:“我不能长伴祖母膝下,这个宅子就算我尽的小小孝道,大哥你可别和我抢。”
连夜搬进宅子。
莲花都看呆了,她也能拥有自己的屋子了?
老夫人拉着谢漾的手:“明天就要走吗?”
谢老夫人早年丧夫,晚年丧子,所有骄傲都被磨平。如今就剩下两个孙子,唯一的愿望,就是他们都平安顺遂。
谢漾看着老夫人眼里的殷切和浓浓关切,自知不能像寻常孙女般留在她身边。
“祖母,我一定会回来的。”她轻轻开口。
离别的气氛总是沉重的。
谢漾不想如此凝重,开玩笑道:“祖母,我喜欢长得好看的男子如果你哪天碰到,就帮我买下。”
谢老夫人哪儿能听得下这般荒唐的话,刚才还不舍的心瞬间消散,脸当时就黑了。
“谢衍,找本女戒给她带上!”
谢漾可不知道,无意间说的这句话,在将来闹出多大麻烦。
今晚是在上京的最后一夜。
谢漾带着红昭漫步在街上,百姓不算多,想到小木这些狼崽子,她在摊儿上挑了些大渭才有的特色木雕作为礼物。
“小姐,你看那个人,是不是巴音王?”红昭迟疑的指了指巷口墙边。
背影一闪而过。
确实有些像阿诗勒隼,明天清晨就要赶路,他大半夜不睡觉跑出来干什么?
迟疑片刻,谢漾带着红昭跟了上去。
这人来到一座官邸,三两下翻进去,谢漾正在思考要不要跟进去,里面就响起纷乱的叫声:“杀手!有杀手!救大人!”
“快,快找府医!”
侍卫齐齐涌出,兵荒马乱中,一个倒水丫鬟尖叫着指向谢漾二人藏身的地方。
“杀手,杀手!”
谢漾:“……”
这戏看得她要赔上命。
谢漾抓住要亮出身份的红昭:“傻丫头快跑。”
一介领主跑到人家官员府邸外,被认成刺客,说出去都丢脸。加之那个人应该是阿诗勒隼,如果盘问起来,指不定会生出麻烦。
以她们的轻功想甩开这些侍卫很容易。
没必要涂添麻烦。
岂料这些侍卫里,有个高手。对她们穷追不舍,见她们要钻进巷子,飞上屋顶挽弓搭箭:“站住!”
红昭一个不慎,被连人带衣裳钉进墙里。
谢漾烦躁。
她不想动手,谁知道这个人一直追,摘下极易被认出身份的面具,撕下衣裳裹住脸庞,抽出红昭腰间的软剑,踩在草垛上飞上去交手起来。
远远看到追兵来了。
谢漾故意作受伤状,踉跄着朝黑暗里跑去。
红昭在不露出肌肤,将箭拔除后,赶忙运起轻功追上去。
谢漾把人引到偏郊外的竹林。
却没想到侍卫也是在藏拙,刚出城区,悍然加速拍向谢漾肩背,谢漾堪堪躲过,却不小心被击中伤势,闷哼一声,反手用剑柄给了侍卫动脉重击。
侍卫软趴趴摔到地上。
“哐当。”
剑也随之落地。
谢漾刚想踹他一脚泄愤。
“谁?”
谢漾可不管是谁,跑就对了,她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动手,尤其这道声音听起来十分不善。
谢漾点了点侍卫几个穴位,让其陷入假死状态。
前脚冲出竹林。
看着整整齐齐的一排黑衣人,谢漾沉默了,干笑两声:“晚上好啊?”
最左边的人冷笑:“杀了她!”
后方蒙面人看着惨遭追杀的谢漾,眼底有几分波动,最终还是没有阻止。
“东西。”
黑衣人将一方印信递给蒙面人,不客气冷哼:“这件事到此结束,立场不同,下次别再找我们合作了。”
谢漾本就旧伤复发,又遭这么多人追杀,暗道自己最近是被谁扎了小人吗倒八辈子血霉,走哪儿都被人砍。
“乖乖站住,我们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站你妹!
谢漾拼尽全命往前方那处亮着烛光的宅子跑去。
宅子里肯定有护院。
用尽最后力气翻进宅子,谢漾将刚才捡起的石头扔向门口,狗被砸得狂吠:“汪汪汪!”
“你这畜牲怎么又叫起来了?”小厮被吓了一跳,护着苏太尉的八个打手皱了皱眉,狐疑的环视四周。
哪里来的血腥气。
苏太尉被女儿拒见,本就烦躁,听这狗叫索性打算回去。就是这时门开了,苏晚意清冷道:“都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