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策在月色下偶尔扯出一抹幽影,闪身间就出了城,先是走到一家圈养土鸡飞鸽的农舍点,放出去一封信。
十几只白鸽在黑夜下振翅飞去。
谢漾有心打一只下来,但距离太近,加上这种密信肯定有密语,一时半会儿看不懂便歇了心思。
“我会留意,您慢走。”
谢漾在树上刻完记号,再次跟上魏策。
她跟得远。
忽然谢漾微微皱眉。
魏策看似没停,但似乎一直在转圈,难不成发现了她?
魏策淡定的停下脚步,一贯的不着调,语气却是有几分幽暗发凉的:“出来吧。”
谢漾一惊。
真给发现了?
是她的身法变差了,还是魏策一直在隐藏武功……谢漾不知道是哪种,心里直打鼓,就在她扬起同样不靠谱的笑容准备出去时。
枯叶被踩碎的轻微声音响起。
一道人影,从侧前方走出。
谢漾瞳孔一缩:“!!!”
她强忍住往后躲的冲动,才没暴露自己。这个方向,但凡对方刚才抬了抬头,说不定都能发现她。
谢漾无比庆幸今晚穿的是夜行衣。
好个魏策,嘴上说着念着露水姻缘,背地里居然炸她。
谢漾微眯双眸,打量着这位“好兄弟”是谁。
似乎是苍天为了弥补她受的惊吓。
魏策直接道出来人名讳,在月夜下淡迤的声线带着几分玩味的杀意:“齐渊,你最好给出一个理由,你知道的,本太子不喜欢被人跟踪。”
齐渊?
谢漾诧异。
这位根正苗红的太子居然也没回去。
真热闹。
谢漾表情有瞬间古怪,如果大家都表露身份,云夏就能凑齐一桌名为“帝王后裔”的麻将了。
“我来此有事要办,并非跟踪你。”齐渊敦学稳重,字里行间是多年太子培养出来的良好教养,解释的同时不忘将目的瞒得很好,“虽然不知你为何会出现在云夏,你的接头心腹我已经让人将他们保护起来,今晚你别擅自行动,免得卷进不必要的麻烦。”
谢漾挑了挑眉,看似齐渊是对魏策好得过分。
实则不动声色把魏策的人都抓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齐国比魏国强出不少!连你家接头点都摸得一清二楚,啧啧啧,这两国,真是一个比一个腹黑,还一个比一个能搞事。
显然,魏策居于下风。
难怪他一直说齐渊坏话。
自家实力不够强就靠自己输出。
魏策讥讽,索性往松树上一靠,懒洋洋的用肩膀倚着,打量齐渊:“本太子还得多谢齐太子的殷切相护?齐渊,你可是有把柄在我手上,你说要是我把国寺上的事说出去,大渭能不能容得下齐国?”
谢漾皱眉。
刺杀一事有齐渊的手笔?
齐渊不为所动:“明天,大渭就没有战神了。”
什么意思?!
明暗两处的人同时受到触动。
魏策眯起狐狸眼,反应极快:“宁宴在云夏?”同时心情变得复杂,宁宴会出现在云夏,只会是因为谢漾。
她当真比他的命还重要吗?
魏策眼底翻涌起层层暗色波涛。
齐渊没接话。
高坎做事自然缜密,不会露出任何可疑马脚。但再提防,也敌不过一开始就铺下的网。
齐渊做的,不过是以最小代价,让在云夏潜伏多年的线人注意谢漾身边出现的人,他赌宁宴会来。
赌输了没有损失。
而他赌赢了。
在确定那人是宁宴时,齐渊就暗中准备起了这次刺杀。
宁宴……逃无可逃!
一只山猫跳到谢漾脚边。
两人齐齐看过来,本打算等他们离开的谢漾当机立断把一脸无辜的山猫丢出去。
走你!
“只是只小山猫。”魏策拎住山猫的后脖颈,山猫炸毛下伸出爪子就要抓他,将凶残展露无疑,和某人还真像,魏策不动声色的把歪斜两步,把山猫扔给齐渊,“祝你今晚事成,本太子就先行一步。”
枯叶被踩碎的声音,夹杂着树枝断裂之声。
在寂静的夜里不算小。
齐渊后退一步,避开那只龇牙咧嘴的山猫,山猫连着被三人戏弄很是恼怒想攻击齐渊,但嗅到齐渊身上的味道后仓惶逃离。
齐渊无视钻入黑影里的山猫,拦住魏策:“事成前,请魏太子须待在我身边。”
魏策眯起眼睛。
就说齐渊怎么会无缘无故找上他,还把如此隐秘的事告诉他,想必是怕他的下属们和刺客撞上,选择帮宁宴。
索性把他绑上战船。
魏策阴晴不定,齐渊不敢赌和他之间的交情。
也不敢让下属来看着他,恐魏策出手要了下属的命。
不得不说,齐渊还真是太子里的表率。无论是为国还是为谋士下属,他都对得气。
魏策轻嗤一声:“我要是不愿呢?”
语气变得玩味十足起来:“有人夸你端厚方正,真想让她看看你现在这样子,还能不能说出你光明磊落的说辞来。”
掌权为官者,能做到真正磊落的,都死了不知多少次。
“你要是不愿,就不会和我说这么多。”齐渊不理解魏策的善,但明白他的恶,“你也不想让宁宴活着。”
魏策撇了撇嘴:“我又不是你,没有对寄予厚望的父皇,不知道多少人想把我这个纨绔太子取而代之,宁宴死还是活,对我没多大影响。”
齐渊是为功绩才暗自来到这儿刺杀宁宴。
他就不一样了。
他是被一旨圣旨相逼,不得不来。放在他国这种事连皇子巴不得不沾手,父皇半点不犹豫,就让他这个太子立于危墙下。
魏策眼底闪过嘲弄。
齐渊怜悯好友的处境,心软了:“要不我将疑似参与这件事的人告知你,你去查……”
“好!”
魏策生怕他后悔,眼巴巴索要名单的模样哪里有半分刚才的自嘲寂寥,催促:“有谁?你快说啊。”
齐渊:“……”
……
夜色茫茫,正是赶路好时间。
穿着加绒黑色劲衣的暗卫架着马夫,前后分别有四人骑着马开道断后守护,各个目如鹰隼,耳听八方,将中间看似普通实则坚硬装了许多机关、挂着一顶小灯笼的马车完美围住。
车轱辘转动的声音和马蹄落地声不急不缓。
似秋入初冬。
忽然,最前方的暗卫勒住缰绳,抬手示意停下。
他警惕环视四周。
“大人,可是有何处……”
“有埋伏!”
暗处杀手见他们发现,纷纷不再隐藏,尽数涌出,大吼:“冲啊!杀了马车里的人能得十万金!”
从山林里跑出来的刺客络绎不绝,一眼竟然看不到有多少人。
暗卫们被人数震惊。
将剑插入对方胸口,滚烫鲜血沾到脸上,最前方的人大吼:“快,对方有备而来,保护主子退回就近城池!”
马车被护着往后疾退。
杀手岂能就这么放他们离开,一个个和饿了几百年的乞丐看到肉般,疯狂涌去,倒下多少人他们也不在意,反而踩着尸体往前。
尸骨遍地。
暗卫们逐渐倒下。
最后只剩下两个人苦苦坚持。
杀手们逐渐疯狂,哪怕是再为冷静的杀手,看到暗卫统领受伤捂着伤口嘶声裂肺的吼,也不由笑了出来,纷纷拔剑出手。
只是他们得意不过须臾。
“轰隆!”
伴随着巨大爆炸声,地面下陷,原本平坦地面,一个圆形空洞骤然出现。反应快的,踩在落下去的杀手脑袋上试图飞出坑洞。
是陷阱!
然而来不及了。
黑暗里浮现出没受伤的暗卫,那是之前藏起来的,领着人无情的将这些人踹回洞里,直接准备活埋。
统领捂着伤口过来,笑得极冷。
为了让这些杀手相信,他不惜忍着受伤。
统领一脚踹向就近要爬出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