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马兵戈,谢漾巡视着军营,半年前她就教了数十巫师做军医。不得不说草原是真莽,连军医都没几个。
骑士们见到她纷纷起身敬畏行礼。
“领主。”
“见过领主。”
“不必多礼,好生歇息,多吃多睡不必担心粮食。”谢漾点点头,走向伤最重的伤营,里面不是断手就是昏迷。
但他们并不觉得悲哀,反而个个引以为傲。
这是他们战斗的痕迹!
草原人骨子里就为战争而光荣。
谢漾替几个巫师无可奈何、伤重到濒临死亡的草原人针灸,即便她来得勤,甚至一天只睡一个多时辰,依旧有尸体不断被抬出营地焚烧。
其中,还是一个曾跟着她去上京。
眼睁睁看着活生生的人变成冰冷尸体,这种感觉让人痛苦又窒息。
“按这些药方给他们熬药,稍微好些就送到后方去,这里不安全。”谢漾给每个人都开了方子,这要是让妙手看到定会泪流满面。
说好的千金出诊呢!
这简直就是遍地白菜。
“是。”
保持差不多的姿势蹲着大半刻钟,谢漾揉着酸痛的肩胛和右臂手肘手腕往外走,她还得回帐子里处理政务。
哪怕云夏和高异被管理得很好,但重要决策还得她来。
两道影子映射在泥沙地上,拉出欣秀修长的弧度,出奇默契,如山野里的野金银花和荆棘,仿佛天生就该纠缠。
太过疲惫,加上是在自己军中,谢漾只以为身后跟随的人是红昭:“红昭,你去睡觉吧,不必守着我。”
身后之人没说话。
日光萦照下如同散发着玉泽的修长手指,梳拢开高束青丝,嫩白脖颈上有根莹色细绳,看得男人眼神骤然幽沉下去。
这次,他把细绳的材质看得极为清楚。
纶羽玉线。
但其中,还绞了根浅蓝玉兰娇,所以才会发出莹光。
上一次,他只顾谢漾流产,全然没注意这条颈饰。
他攥着细绳,不会伤到她,只是问:“你戴了多久?”
谢漾正疑惑着红昭怎么会拉她项链,听到这道声音微微颦眉:“与你何关?”
她欲拉回项链,结果项链被从后解开抽出,脖子上骤然空落落,还有些凉。
谢漾娇容一冷,不善回头。
却见他盯着那块血玉,眼神极其可怕,眼底翻涌的煞气似乎想僵谁碎尸万段,周身更是控制不住的涌出冰冷,让本就不平易近人的他,显得寒蝉若惊。
“你可知这块玉里有什么?”
谢漾大惊,宁宴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如此开口:“难不成有毒!?”
她接连后退。
魏策那厮想害她?
谢漾满脸惊恐。
不然为何会问她戴了多久。
宁宴原本是怒的,谢漾居然能将魏策送的东西贴身戴在脖子上这么久,可她满脸恐骇不安的样子,抚平了心头那团即将爆发的怒火。看样子,她也没多信任魏策。
不信是对的。
他都被摆了一道。
“没毒,别怕。”宁宴倒是缓了缓神色,见她依旧不安,哑然失笑,“医术高超的谢大夫分辨不了有没有毒?这块血玉是魏策留给未来太子妃的定情信物。”
说到后面,宁宴冷笑一声。
眼底翻涌着后悔和珍宝被人掠夺的不悦,哪怕只是想,宁宴也不绝不允许魏策沾染上谢漾。
魏策装纨绔这么多年,他没小看过,却从未想到,他居然敢觊觎他的阿宝!
若是早知魏策对阿宝别有心思,宁宴绝不会放纵他成长。
谢漾还在庆幸血玉没毒。
就是因为是大夫,才更怕这种事。
“定情信物!?”谢漾瞳孔地震,“他明明说是赔给我,抵钱用。”
要是早知道是这么烫手的玩意,谢漾绝不会收。
谢漾怀疑魏策没把它当定情信物对待,原谅她实在看不出谢漾对她有男女之情。
谢漾盯着那块血玉,表情一言难尽。
“他抵了多少钱,孤买。”宁宴掷地有声。
谢漾拧眉,她是不想要这块烫手山芋,但到底是魏策的东西,如果真是定情信物,以后宁宴利用它对付魏策可就说不清:“不必,本领主会把血玉还给他,和他说清楚。”
宁宴:“你觉得他会承认?”
最重要的是,他无法忍受谢漾带着另一个男子的定情信物。
谢漾懒得和他掰扯,伸手去拿血玉。
宁宴躲过那只手,强忍恶心把血玉放进胸前,如果谢漾想要,就得将手伸到他心口去摸。
谢漾冷喝:“宁宴,把东西还来。”
“否则我就答应魏策。”
宁宴神色骤时微僵,眉眼发沉,显然是动了怒:“这是定情信物!”
谢漾从容不迫的坐下研墨,倒了点水在砚台上,清水双眸懒洋洋,有困倦也有几分厌烦,朱唇溢出几近挑衅的平静话语:“那又如何?是给本领主的,又不是给你的。”
“宁皇要是羡慕,回去放句话,大渭女子都会赶着给你送信物的。现在烦请宁皇把本领主的东西留下,要不本领主就给魏策写信了。”
细长狼毫沾上玄黑的墨。
谢漾抬臂,在铺开的宣纸上写下魏策亲启四个字。
见字如面。
手在大力拽拉下一抖,墨滴下晕开团团黑水。
将四个字全部吞掉。
“你就喜欢让孤失控是不是?”宁宴瞳孔比墨还沉还黑,清晰映出谢漾因突然被拉到怀里受惊的模样,鸦羽睫毛微抖,看着他平静的模样,竟然有几分害怕,“好,孤还你,但……”
宁宴把血玉掏出来往桌子上一拍。
极其用力!
血玉当场碎成两半。
谢漾:“……”
“你这让我怎么还……唔唔唔…”徒然覆上来的凉唇,又急又猛,显然带着怒火,让谢漾整个人都乱了。
他疯了吧。
自己招他惹他了?
你亲魏策去啊!
不待谢漾咬,宁宴已经先咬了她。不重,但足够让谢漾吃痛,他叼着壁腔嫩肉,攫取香甜,仿佛这样就能赶走那大半年的血玉,谢漾喊又喊不出来,清眸瞬间氤氲起生理性水雾。
混蛋!
宁宴将谢漾吻成了一滩水,偏偏是在前线,理智告诉谢漾不能随便对他出手,宁宴如愿怀抱佳人,邪气的声音变得嘶哑:“以后还随便收男子东西吗?”
“魏策造反了,趁着我们进攻北狄,魏策弑父杀兄。曾因拍卖不到喜爱物品索性毁去,让所有人都得不到,他不是善茬,远比你想象得更无情,更危险。”
“阿宝,别再随便和他来往。”
宁宴语气逐渐变得严肃。
只是无论他说什么,都没有得到谢漾回应。
低头看去,字卡在喉间,面庞浮上慌乱,再不复刚才的冷静自持与霸道怒火。所有的一切在涟涟水眸面前,支离破碎。
“阿……”
谢漾双眼含泪,眼角的泪珠要落不落,紧吊着宁宴的心,嫩白的小巧鼻头粉红,肩膀因啜泣颤动。
她哭了。
就因为他说不让她和魏策来往。
“阿宝别哭,是孤的错,孤不该插手你的事。”宁宴心尖随着她的泪珠颤抖,酸涩难当,他捧起小脸想要吻去泪水,谢漾也不挣扎,只是眼底雾气更多。
咸湿味在舌尖绽开。
其实谢漾并没哭,只是模样看起来实在可怜,诱人得紧。
很快宁宴就发现不对劲。
因为他动不了了,准确来说,是浑身都没了力气。宁宴瞬间明白,是谢漾低头时将软筋散擦在眼角,她猜到他会吻他。
“砰!”
谢漾毫不留情的把宁宴推到地上。
军营地面都是砂砾,疼不疼不说,狼狈是一定的。谢漾拍了拍手掌起身,俯视着地上衣袂乱了的俊美帝王,一脚踹过去:“让你动不动就对姑奶奶动手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