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知道你的打算,假意奉承再伺机离开,不必如此麻烦。给孤生个孩子,皇后难产而亡,孤放你自由。”
谢漾沉默。
他连她的“死”都安排好了。
谢漾不会生这个孩子,静了很久,缓缓吐出一个艰难字眼:“好。”
“但这件事,不能外传。”
宁宴冷声问:“见不得人的人事,孤为何要传出去?”
谢漾被羞辱得异常难堪,喉咙阵阵发苦。
“去把人喊进来。”
宁宴抬头,透过屏风看着那道影影绰绰的背影,眼神骤然戾沉下去,烦躁攥紧笔杆。
他怒的,不是她为解毒决定和诸葛无俦做那件事。
前面那么多天,谢漾都没有引子蛊,说明她在考虑,在背叛他的边缘徘徊。谢漾的不坚定,如同一根刺狠狠扎进宁宴心口,让本就失落的他彻底绝望。
无论他做了多少。
于她,他始终可有可无。
若不是子蛊只能中他身上,谢漾会来找他?宁宴唇角勾起自嘲弧度,心尖浮现自虐引起的痛。
引子蛊要承受的疼痛,超出宁宴想象。
宁宴哑声低语:“谢漾,过来亲孤。”
谢漾走进屏风里,坐回刚才那个位置,捧着男人冷汗涔涔的脸不再是亲脸,而是主动贴上薄唇,慢慢亲吻。
馨甜的唇,转移了注意力。
痛感逐渐被驱散。
宁宴慢慢沉迷在这个吻里,反守为攻,无意睨向屏风,诸葛无俦冷清清坐在那里,对他们亲昵发出的羞人声音不为所动,如同一个外人。
子蛊种得很顺利。
谢漾的香唇被吻肿,两唇轻轻相交都会疼。
“把他留下。”宁宴整个人都在颤栗,缓了片刻,虚弱的声音尽是不容置喙,“皇后,孤不放心你们同行。”
皇后两个字,如同无形枷锁,套回谢漾身上。
象征着他们身份的改变。
谢漾垂下眼帘,遮住翻涌情绪:“大渭由谁带军?”
“李忠。”
谢漾没问什么,也没说姬源的事,在这个时候让宁宴放过姬源,无疑是火上添油。
等尘埃落定再说吧。
谢漾满心疲惫。
明明只过去一天,事情就变得让她恍若隔了两世。
正午的阳光格外刺眼,谢漾微眯眼眸,难言疲惫,也没心情去应付高坎的冷嘲热讽,回到草原营地问阿木真等人:“都准备好了吗?”
“虎王,这次你坐镇后方。”
“属下领命!”
换好龙鳞甲,谢漾的目光落到右臂和马绳上,最终还是上了马背,回头看向整齐肃杀的军队,夹紧马腹:“出发!”
大渭军方并没强扣诸葛无俦,反正他只要留在后方,在哪儿都一样。
听着军队离去的声音。
诸葛无俦掸了掸身上扑染的尘土,走向姬源的帐篷,束目白绫在空中飘扬出冷清弧度。
如今诸葛朗住在那儿。
短短几日,诸葛朗瘦骨嶙嶙,见到他,苦笑问:“无俦,你到底想要什么?”
“孙儿没什么想要之物。”诸葛无俦摇头,“只是喜欢随心而行。”
诸葛朗:“可你的随心,把北狄推入了深渊!”
诸葛无俦不赞同这种说法,并没因他的指责有一丝情绪:“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北狄覆灭,乃是天道之意。我已经为北狄瞎了双眼,再次逆天而行,就要搭上这条命。”
诸葛朗哑口无言。
诸葛无俦是小辈里最聪慧的那一个,小小年纪就能看懂五行八卦之术,各种棋局无一能难倒他,智多近妖。
无俦这个名字,是在他展露天分后改得。
可谁想到,反而是这个最有希望让北狄登上更高阶梯的人,冷眼看着北狄覆灭,诸葛朗无比痛苦。
都是他的错!
“祖父不必觉得对不起姬家,我不出手,是姬源亲口所求。”诸葛无俦一句话,让诸葛朗混浊的眼眸猛得一震:“什么?”
诸葛无俦淡淡说出战起时,姬源来了封信。
只有一句话。
是以姬家之主身份说的:不许下山。
诸葛无俦下山,是不想看诸葛朗为姬源堕了多年名声。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诸葛朗已经有些魔障,欲起身去追军队找姬源问清楚,门口士兵刀剑哐当拦住,刺目声音让他回神。
如今,他已沦为阶下囚。
“不知。”诸葛无俦无意关注这些事,今日来此,是询问一件事,“祖父,孙儿有事请教。”
诸葛朗颓废坐回床上,落寞笼罩着这个曾经受人敬仰的老者,甚至隐隐冒出几分死气。
“你说。”
“男女之情,如何拿捏?”
人心人性,诸葛无俦看得很透,从小就清楚诸葛家对姬家近乎癫狂的追崇,在这种家族里,他养成冷心冷情的性子。
谢漾和宁宴,却频频超出他的意料。
他知道的宁宴果断冷血,野心勃勃,却不要北狄,反其道而行之强行把谢漾锁在身边。诸葛无俦不清楚这是不是更大的宁宴手段。
而谢漾,总是在他以为和普通女子无二时,快刀斩乱麻。
两人复杂极了。
要说他们和普通夫妻不同,却又守着底线。要说他们心里有对方,却又总有意无意将尖锐的一面对准对方。
就像是坠落在沼泽里的两只丹顶鹤,想要各自飞离陷阱,却因为振翅时的动作越陷越深。
诸葛无俦能猜到宁宴的想法,但看不透谢漾的心思。
诸葛朗盯着他,严肃道:“无俦,谢漾不是良配,别对她起心思。”
“哪怕只是好奇,也不行!”
诸葛无俦心头划过异样,忆起她说不可能只同一人在一起,语气清冷:“祖父多虑了,孙儿只是对清之一字不解,并没有以身试险的打算。”
……
诸葛朗战败并被生擒的消息早已传遍北狄,再加上有姬源在手,一路上极其顺利。即便有负隅顽抗的,在看到囚车上的姬源后,士气大减。
皇帝,就是一国信仰。
皇帝被捉,无异于天塌了。
又当了一次活令牌后,被灌了软筋散的姬源笑嘻嘻的下来吃饭,看得红昭不忍直视。
都要成亡国之君了,还只顾着吃。
她要是碰到这种主子,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
“朕根本没当皇帝的能耐。”姬源理所当然,想起白日怨恨目光瞪他的北狄小儿,摇头轻笑,“一直交战,受苦的是百姓。”
没本事,自然就要退位让贤。
姬源也想好了,如果能侥幸活下来,他就去当个江湖人。
他不会武功,就当个说书人。
说说北狄皇室的腌臜……二三事。
应该能养活自己。
“还有多久到燕阳?”谢漾吃完干粮,喝了口泡着药的温水,轻轻按着右臂。
“三天。”
日子飞逝,真正兵临城下,臣子们才开始慌了。铁骨铮铮的朝臣见到姬源,痛哭流涕。
“皇上啊!”
谢漾抬手,一个个贪官污吏被士兵丢出。
不是手断了,就是捆成粽子。
姬源这些年的皇帝没白当,虽然分不清谁是真正忠臣,但佞臣奸人可太清楚了,尤其是有钱的。
没少给他的太监总管塞钱。
红昭在谢漾左后方,高喊:“缴械臣服者,不杀!”
不得不说,姬源的作用实在太大,城卫和羽林军节节败退,百姓们全部跪地求饶,几乎是不战而败。
红昭看了眼那些不停唾骂的臣子,再看姬源,后者完全不为所动,好像在看与他无关的蝼蚁,凉薄得让她都有些害怕。
“杀了姬源!”
不知是谁大吼一声。
“杀了这个昏庸无能的皇帝!”
阿木真立刻搭箭,直接将激动冲向姬源的蓝袍朝臣射杀在原地。
“啊!”尖叫声此起彼伏。
一些暗箭射向地上百姓,百姓开始为活命逃窜,本来安静的街道瞬间乱了起来。